陆千里手中转动一枝湘妃竹笔杆善琏湖笔,微笑道:“其实大哥喜欢天真可爱活泼爱笑的姑娘,不过……”
“不过什么?”陆姳追问。
陆千里眸中闪过丝怅惘,“不过,大哥肩上的担子很重。我的妻子要有担当,不仅要管理好平远侯府、教养出平远侯府的继承人,还要教养出柱国大将军府的继承人。这便不是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能做到的事了。”
“大哥担子真的很重哦。”陆姳非常同情,“如果二哥聪明能干,还能把谢家的担子放到他身上。可惜二哥都还没长大,也不知哪天才能独当一面。”
陆千里叹气道:“二弟从小跟着祖母长大,对外祖父感情不深。谢家的事,他怎会愿意出力。”
陆姳默默点头。
陆千里的说法已经是比较委婉的了,陆姳觉得陆千奇对谢夫人的感情都不够深。陆姳设法为谢家平反的时候、为谢夫人争取管家权的时候,陆千奇可都是反对的。
陆姳眼珠灵活的转了几转,当着陆千里的面写了封信,命人送到常山大长公主府。
“我信里没别的,就是称赞荣殊才得的那把独幽古琴。”陆姳笑容慧黠,“如果荣殊邀请我过府欣赏,那大哥也就可以一起过去了。到时候你俩见个面,她可以看看,你是不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良人;大哥也可以看看,她是不是柔弱双肩能承担起陆、谢两家重任的可爱女子。”
陆千里又是向往,又觉不可能,“世上哪有既能干又可爱的姑娘,能有一样,已属不易。”
“大哥你太不了解女人了。”陆姳笑道:“这世上聪慧又美丽能干又可爱的姑娘很多,只看你有没有福气遇到她,得她青目。”
信送出去之后,陆姳就安心等齐荣殊的回信了。
常山大长公主已经托高平大长公主来探过口风,齐荣殊自然不便再来平远侯府。不过陆姳过去看望她,却是可以的。
齐荣殊亲笔写了回信,邀陆姳过府一叙,顺便欣赏古琴。陆姳自然是由陆千里陪同前往。
到了之后,陆千里由齐伦接待,陆姳被引入内殿,常山大长公主和齐荣殊母女招待她喝茶。
“可惜我大哥前日练剑时手指受了伤,要不然,让他抚琴给咱们听。”陆姳笑吟吟的道。
齐荣殊在旁红着小脸,低头无语,显然是知道了两家在商议亲事。
常山大长公主兴味盎然,“你大哥还会抚琴?这可真是文武双全了。”
陆姳道:“我大哥从小便知道他肩上的担子重,所以一直勤学苦练,比起同龄人要老成很多。”
常山大长公主微笑,“他是平远侯府世孙,肩上的担子自然极重。”
陆姳认真解释,“不仅如此。我大哥不仅要培养出平远侯府的继承人,还要培养出柱国大将军府的继承人。他的嫡长子要继承平远侯府,其余的儿子当中要选出一位和谢家有缘的,承继谢家香火。”
常山大长公主眉头微皱,“你还有位二哥。”
陆姳笑,“我二哥是由我祖母抚养长大的。”
言下之意,陆千奇和谢家感情不深。
常山大长公主又和陆姳说了几句闲话,便让齐荣殊陪陆姳出去玩了。
陆姳和齐荣殊欣赏着古琴,陆姳便笑着耍赖,说美男子和这古琴更相配,要听大哥抚琴。
齐荣殊满脸飞红,写下一张字条封好了,命人送去给她父亲。
“齐伯伯很纵容你吧?”陆姳问。
“爹爹最向着我。”齐荣殊点头,“爹爹说,女孩子在家里总共就十几年,长大了就要嫁到别人家了,所以要对女孩子好一点。我爹爹总是偏着我,哥哥常常不服气。”
“齐伯伯真好。”陆姳由衷的道。
虽然都认为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但像齐伦这样的,就要趁着女儿还在家里,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若是刻薄自私的父亲,那既然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便冷漠极了,关心爱护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稍后,齐伦回了信,齐荣殊便抱了古琴,和陆姳一起出来了。
天上飘了雪花,腊梅开的正好,轻黄缀雪,冻蕊含霜,正所谓“枝横碧玉天然瘦,恋破黄金分外香”。
腊梅树下,身披淡黄地绣迎折枝花卉明光锦披风的少女怀抱古琴,天真烂漫,风姿嫣然。
陆千里踏雪而来,此情此景,看的呆了。
“殊殊,看到那个呆子没有?那就是我大哥。”陆姳抿嘴笑。
齐荣殊偷眼望过去,正和那面如美玉英俊非凡的青年目光相遇,心怦怦乱跳,含羞低头。
齐伦缓步走来,见到眼前这一对少男少女,不由的微笑。
分明是一对璧人啊。
齐伦从齐荣殊手中接过古琴,邀陆千里到暖亭坐下,焚香净手,不久之后,琴声自暖亭传出,旋律清新流畅,活泼轻快,一派大地复苏万物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
“阳春白雪。”陆姳听的入了神。
齐荣殊一直没有出声。
陆姳无意中望过去,才发现齐荣殊脸颊绯红,眸光如星,如醉如痴。
男人还是多学些才艺好。会抚琴的男人追姑娘多容易啊。陆姳不由的感慨。
“我大哥手指受伤了,在家里我求他抚琴他不肯,现在见到好琴,他便忍不住了。”陆姳语带双关。
齐荣殊脸色更如朝霞一般。
陆姳和陆千里离开之后,常山大长公主和齐伦说了她的顾虑,“管着平远侯府也就罢了,还要管着谢家,未免太过吃力。孩子倒真是好孩子,兄妹俩都是好的。”
齐伦沉吟半晌,“女儿的终身大事,虽说是父母做主,也要听听她的意思。”
叫了齐荣殊过来,细细问她,齐荣殊脸红扑扑的,“做富贵闲人固然是好,但能把肩上的重担挑好,多么的了不起。”说完,就害羞的掩面跑了。
“女大不中留啊。”齐伦大笑。
常山大长公主有些舍不得,但陆千里确实是万里挑一的人品,也就无话可说了。
平远侯夫人更愿意聘她的侄孙女做孙媳妇,但是没一个人支持她,平远侯不同意,谢夫人不同意,陆广沉也不同意,陆千里更是看到王家两个表妹王文丽和王文雅就要溜走,让她这做祖母的再想撮合,也是苦无良策。
平远侯夫人因为这个很不高兴,但凡陆千里和别的姑娘议亲事,她总是率先反对。齐荣殊是常山大长公主的女儿,她借口不想高攀皇室,也要否决,“踏踏实实的结门亲,咱们陆家不攀高枝儿。”
但是,当敬王妃和高平大长公主做为媒人登门的时候,平远侯夫人只有笑脸相迎。
平远侯府这边请了广济侯高典夫妇、晋国公常健夫妇做媒人。
两家事先没有张扬,很低调的定了亲。
这门亲事定下来之后,最先崩溃的是齐荣殊的哥哥齐荣亭。
齐荣亭在府中哀叹,“为什么要找个这么出色的妹夫?那不是把我比得更没用了么?唉,有陆千里这样的妹夫,我往后都不好意思做花花公子了……”
“嚎什么。不好意思做花花公子,那便做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常山大长公主打断了他。
“你可以习文,也可以练武。”齐伦非常随和,“不管你选哪样,父母都会很欣慰。”
“凭什么!”齐荣亭怒,“你们就知道做富贵闲人,我就要苦巴巴的学这个学那个?”
“不学就被妹夫比下去呗。脸皮厚一点,装作看不见,也能掩耳盗铃掩鼻偷香自欺欺人。”齐伦不经意的道。
齐荣亭无语仰天。
这日子没法过了,天下掉下来个青年才俊作妹夫,妹夫是天上的云,大舅哥是地上的泥……
第二个崩溃的陆千奇。
“大哥要成亲了,要做大长公主的女婿了。他从前便不管我和姈儿,以后有了娇妻爱子,更把我和姈儿抛诸脑后,我受苦,姈儿更受苦。”
陆千奇百忙之中,还抽空去找陆姳发了通脾气,“你居心叵测,从你的好友当中挑出一位来做大嫂,以后好帮着你掌握陆家,左右大哥,让你为所欲为。你太坏了,巴结大哥,排挤二哥,还把姈儿逐出府。姈儿多可怜啊,她和你同天出生,和你一般大,你对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陆姳摸摸下巴,“陆千奇,你精神头这么好,中气这么足,看来是六叔给你的训练量还不够大了。我觉着吧,我得去跟六叔说说这件事。”
“你别胡扯!”陆千奇大惊失色。
再加大训练量,是想要人的命还是怎么的。
陆姳哼了一声,扯着他去见六叔,把他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陆千奇面如土色。
他再心疼柏姈,也知道柏姈是边氏给六叔戴了绿帽子才生下来的,他替柏姈抱不平,六叔嘴上不说,心里能不责怪么?糟了,要倒霉了……
陆广满并不生气,温和的告诉陆千奇,“奇儿,你不必替柏姑娘担忧,她和她的父亲已经离开京城,追随南浔王到了外地。她父亲柏先生做了南浔王的幕僚,南浔王向来待下属优厚,她日子想必过得不错。”
“追随南浔王?”陆千奇茫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