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亚深深吸了口空气,看着头顶的星空,觉得惬意极了,她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作为真正的荣亚的过往,却有些模糊了。
前面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陈爸爸陈妈妈说着话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那辆大大的载客三轮车,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相伴归来了,于是黑漆漆的冷清的家里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荣亚就拎着两个大箱子,背着一个大书包,坐着陈爸爸的三轮去坐大巴车,大巴车开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到了终点站,荣亚又背着包拖着箱子,哼哧哼哧走出车站,太阳火辣辣地在头顶晒着,走出车站的这个过程就叫荣亚出了一身的汗,所以即便学校就在不远处,她还是很奢侈地花了五块钱坐了个小车,直达校门口。
今天是高三学生返校的时间,校园里很热闹,热闹之中又有些空旷寂寥,因为高一新生和高二学生还没来。
荣亚看着这所看上去有些老旧,但那些景观树木和来往学生家长为其增添了浓浓生气和活力的学校,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她像走进了历史,像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一种重返青春从头来过的感觉将她笼罩,让她鼻头酸酸的,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顶着陈飞飞的身体,回到的也是陈飞飞的高中时代。
宿舍楼在教学楼后头,陈飞飞高二还住在五楼,高三就搬到三楼了,被子什么的在上学期末就搬了,荣亚如今只需要爬三层楼就行了,来到309,掏出钥匙打开门,里头是熟悉的六张床六张桌的摆设,东西有些杂乱,光线有些昏暗,显然她是头一个来的。
荣亚气喘吁吁地放下行李,打开阳台门,让带着热意的风贯穿整间寝室,带走那种说不出来的霉味。
荣亚的床是五号,上铺,被褥竹席都堆在床上,荣亚早有准备地从包里掏出抹布,拧开阳台上的水龙头,等锈水流掉,水质变得清澈,才浸湿抹布,把阳台栏杆擦了好几遍,然后把床上的被子抱下来晒。席子也擦了一遍挂上去上。
她特意早来,就是为了晒被子,要是抢不到阳台,就得把被子抱到楼下去晒,上上下下很累人的。
然后她又爬上床,把自己的床铺、墙壁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从包里拿出家里洗好带来的雪白蚊帐挂起来。
做完这些,她又把自己的五号桌擦了一遍,从行李箱里往外搬书。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心情极好,嘴里都是哼着歌的,当年她读书的时候,很讨厌收拾寝室,这会儿却觉得熟悉而亲切,甚至是有些感动地忙碌着,对接下来的集体生活充满了期待。
忙碌完也才十点,荣亚拿出高三数学书学习起来,一直到十一点半,依旧没有人来,她便合上书本,背上包去食堂吃饭。
食堂是个二层楼的大建筑,一排排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只开放了三个打菜窗口。荣亚新奇地看了看,然后去充值窗口,一口气往学生卡里充了六百块钱。
这次陈妈妈给了她八百块钱,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从前一个月只有五百的,但读了高三就是不一样了,尤其她这一个月瘦了一圈,家里两位真真切切看到学习是多劳心劳力的一件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能在吃的上面亏待了自己。
学校食堂便宜,一天三顿加夜宵,二十块钱不能吃得特别好,但也可以吃的不错了,剩下两百以备不时之需。
荣亚打了一个肉末茄子,一个番茄炒蛋,只要三元钱,分量也不少,米饭三毛,又去打了一份免费的白菜汤,找了个位置享受地吃了起来。
☆、为高考奋斗(六)
吃完饭回去,正好十二点钟,寝室里依旧还没来人,荣亚把被褥翻了个个,继续学习,没过多久,生物钟发挥作用了,她打了好几个哈欠,关上门走廊的门,把外面人来人往带来的吵闹声都堵在外面,趴在桌上小憩起来。
到三四点钟,寝室的第二位同学才到来。
这间寝室住得并不是同一个班的学生,而是掺杂了三班、四班、五班的学生,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和陈飞飞共同来自三班的另一个女生恰巧和她也没什么来往。就是这么一个全新的寝室环境,让陈飞飞这个内向木讷的女孩子很是尴尬生涩了好几周,才渐渐和室友开始说话。
她像是一个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离群索居的孤兽,但如果她真的不在意这些也就算了,学业那么繁重,人际来往本就变得没那么重要,就保持点头之交,反而显得从容大气。
但事实上并不是的,陈飞飞一边木讷着,一边又小心翼翼且很努力地想和大家打好关系,而且她这种努力又很浮于表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于是就显得格外笨拙、无能、小家子气。
荣亚看着到来的生面孔,一面想着陈飞飞在人际上的种种失败,这大约也是陈飞飞宁愿委托别人来替她重过这一年,也不愿意自己亲自来的原因。
这高中三年,尤其是高三这一年,给了那个不成熟的女孩子太多挫败和打击,以至于夏日那么晴朗灿烂的阳光都变成了灰暗。
荣亚又想起自己过来之前,小组长对自己说的话,自己成为委托者后所做的一切,委托者都是可以观看的。荣亚想自己虽然也不爱和人打交道,但好歹是奔三的成年人了,和这些学生打起交道自然没有什么好怯场的,既然如此,就当一个示范给她看看吧。
于是在对方进来时,她就从课本中抬起头,站起身,笑着说:“你好。”
这是一个黑发齐耳,身材高挑的女生,彩色条纹T恤和灰色牛仔短裤,以及脚上的绕带凉鞋和鼻梁上无镜片的黑框眼镜,还有耳垂上灿亮的耳钉、肩上轻巧时尚的小背包,都显示出了她与陈飞飞这种只会死读书的普通高中生的不同之处,而她身后跟着进来的大包小包的家长们,更是显得气势汹汹。
当初陈飞飞就是被这阵仗吓到了,呐呐不敢搭话,在这家人忙活的时候畏畏缩缩地躲到一边。
但这会儿荣亚却站起来率先问好。
“哎,你好啊,你来得好早,你是哪个班的?”女生有些惊喜地挥挥手。
荣亚笑着说我是三班的,女生说我是五班的,我叫冯洁,你呢?
两个女生三言两语就把彼此的信息交换了一遍,和对方的大大咧咧相比,荣亚整个人更显得不疾不徐温和有礼,无论是冯洁还是她的父母,都对荣亚很有好感,拿出带来的小吃水果请她吃。
荣亚把晒在阳台上的被褥拍了拍收起来,跟冯家妈妈说他们可以把被子晒在这:“这里一直到太阳下山都晒得到。”
冯妈妈连忙道谢,还说不好意思弄得荣亚不能晒。
“没关系,我来得早,晒了好几个小时了。”荣亚把褥子、席子扔上上铺,自己利索地爬上去铺好,又把凉被叠好,大被子则装进袋子里,扔到柜子上,然后收拾书本纸笔,对冯家人说:“叔叔阿姨,我先去教室了,冯洁,晚上见。”
一家人连忙和她告别。
荣亚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寝室楼,看了看头顶依旧炽烈的阳光,在心里说:“看,就是这么容易,多说几句话,叫几声叔叔阿姨,就可以显得自己大方得体,让人心生好感,很难吗?而无论是畏畏缩缩地躲在一边,还是帮忙擦桌子拿扫把这样无足轻重的帮忙,或是陪着干笑尬聊的迎合,都只是把自己放在矮一等的位置,让人看轻自己。”
荣亚不知道自己的委托者此刻有没有在看着自己,是否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但她希望自己的作为能给那个小姑娘一些启示,虽然她也不是什么交际专家,但多活了十几年的阅历和心态,总是有些指导意义的。
高三三班的教室在一楼,是三栋教学里最僻静的一栋,历来高三学生都要换到这一栋的。荣亚走进去时,班级里已经有十来个同学,有的在看书写字,有的在闲聊,见荣亚进来只是扫了一眼又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荣亚自然知道陈飞飞在这个班级里比较透明,她倒没打算一来就表现出自己的改变,扫视一眼,发现大家基本是按照上学期的座位来做,便走到了第一组的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数学书继续学习。
按理说下午是化学和生物的时间,但数学的进度她还差不少,就挪给数学用了。高中数学理科一共五本必修课本,目前老师已经教到了数列,接下来两周的补习中,会教完数列和不等式这最后两章,九月开学后就将进入第一轮复习。
而荣亚紧赶慢赶,为了打实基础,今天才开始数列的前一章,解三角形。再想想,今晚晚自习似乎就是数学,到时候不仅要上交暑假作业,可能数学老师还会下发一张试卷给大家练习,她就有些头疼。幸好那些暑假作业,包括练习册和好多张试卷她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各种参考翻书,马马虎虎没留空白。
早知道昨晚就不那么小资去看星星吹风了,搞得现在时间不够。
人越到越齐越来越多,教室里也越来越吵,荣亚只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连头也没抬起过几次,直到她的小同桌徐敏同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