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一盆蛋花汤,有一锅黑饼子,大家都站在桌边面面相觑,不敢坐下。
谁知道明儿易欣会不会又让她们还呢。
“赶紧的,吃饭还要我请吗?!”
易欣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那么凶。
三丫第一个坐下来,毫不客气的拿了个碗,但是也没敢舀蛋花汤,只拿了个黑饼。
“拿碗来,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有伺候你们几个……”
易欣念叨着给每人碗里舀了一个鸡蛋,又舀了满满一碗汤,分配得很均匀,连她碗里也是如此。
“行了,吃吧。”
黑饼子不仅硬,而且糙,就这么吃是吃不下去的,易欣掰成几块丢进汤里泡了好一会儿,麦香味和鸡蛋味混合在一起,吃着味道竟然还不错。
三丫有样学样的,其他几个丫头也小心的丢了一块在汤里,看易欣没说话才吃了起来。
就因为多了这碗汤,每个人都多吃了一个黑饼。
“这比过年时候吃得还好!”
四丫摸着肚子开心道。
过年张家也是会吃肉和饺子的,只是那都进了张满仓的肚子,她们吃的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我们没给满仓留,他回来怕是要哭的……”
四丫突然想起满仓,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碗有些羞愧,吃之前她还想着要给满仓留一半的。
正说着话,张满仓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玩,浑身脏兮兮的。
“妈,我肚子饿了,今天吃什么呢?”
这时他已经忘了自己中午说过的话,兴高采烈的问,然后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大姐,今晚上你记得把我衣服洗了,明天我出门还要穿哩!”
张满仓身上的衣服是过年新做的,这让他很是得意,出门用完穿这个衣服。
“欸,我……”
“你自个儿洗,你大姐明天还要上工!”
不等大丫应下,易欣就冷冷的开口:“以后自己的事就自己做,不挣钱吃白饭就算了,还想全家给你当长工吗?”
这是易欣第一次冲满仓说这样的话,一直受宠的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眼眶立刻就红了。
“妈,没事,我一会儿就……”
大丫看着想要打圆场,却被易欣瞪了回去。
“以后回来晚了就没饭吃,衣服也自己洗,不想洗你就穿着这个出去!”
“哇……”
张满仓大哭出声:“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妈!我要我妈回来!我要我妈……”
易欣作为曾经羽化飞升的大能,即便修为不在了,但是气势也还在那儿。
张满仓被她冷着脸看着,由嚎啕大哭慢慢抽泣。
“哟,这是怎么的了?满仓这怎么哭了?”
隔壁崔婶子探进头来:“大妹子,你怎么任由这孩子哭啊,一会儿嗓子该哑了。”
崔家情况和张家差不多,前面一溜儿的丫头,第四个才生了个儿子,原主变成这模样,和崔家婶子的谆谆教导有很大关系。
“崔大姐啊,我这命苦啊!”
易欣说哭就哭,眼泪不要钱似得往下流,惊得张满仓都忘了抽噎,愣愣的看着易欣,鼻子里吹出个大大的泡泡。
“我自己不吃不喝的,有好吃的都留给他,哪怕再苦再累,我也认了,平日里我吃糠咽菜,给他吃饺子细粮。”
“可我昨儿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今儿这孩子就呼朋唤友的出去了。”
“吴婶子给我送了点米粉来,让我好好的补补身子,这孩子回来不说一句关心我的话,只知道问我要吃的,我都这样了啊……”
“他还说我不是他妈,要让旁人来给他当妈……”
易欣本就因为大病瘦骨嶙峋,两颊的肉凹了进去,颧骨高高的鼓起,捂着脸的手也是青筋凸起,加上她情绪带入丰富,哭得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就连几个丫头都是眼泪汪汪的。
崔婶子前面没听出个缘由来,听到最后瞪了满仓一眼:“你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说那样扎心的话!”
张满仓看着哭得快背过气去的易欣,又见素来喜欢他的崔婶子也瞪了他,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满仓!还不快去给你妈认错!”
被崔婶子催促,张满仓磨磨蹭蹭的走到易欣面前:“妈,我错了,你别哭了。”
“你哪儿错了?你都快把我气死了!”
“满仓,快说以后你都听你妈的话,再不淘气了你看你都把你妈气成啥样了。”
崔婶子神助攻,张满仓左看看右看看,好像都在等着他说这话。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
“妈你别气,以后我听你的话!”
张满仓扑通跪下来抱着易欣的腿,眼泪汪汪的。
这也是原主特喜欢他的一个原因,到处炫耀说自己儿子可听话了!
“行吧,你以后可得听话!大丫,去给满仓卧个鸡蛋。”
易欣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张满仓一听这个立即喜笑颜开,他妈还是很疼他的。
“大妹子,你可得省着点了,要不然过几年拿啥给满仓说媳妇!”
崔婶子又开始给易欣灌输她的思想了。
“没事,我晓得的。”
易欣随口应了崔婶子一句。
大丫和四丫没什么反应,二丫三丫却齐齐的低下了头。
最近听说村头的赵老头在给他的瞎儿子找媳妇,说要给五百块呢!
那瞎子其实并不全瞎,勉强看得到点东西,以前也说过一个媳妇,才半年多就听说得病死了,有人说是被瞎子打死的。
那赵老头不是个好脾气的,他媳妇整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瞎子学他爹也不是不可能。
二丫三丫齐齐打了个寒颤。
第42章 第五个世界
吃了鸡蛋, 满仓也不敢再说让大丫给他洗衣服的话了, 但他自个儿也没洗。
张家的房子有四间, 有三间都又黑又窄, 有一间又大又亮堂,被易欣分给满仓住了。
张大柱家祖上就是货郎起家, 几十年前在镇上还有铺子哩。
张大柱的祖父张老太爷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那几年又不太平,就盘了铺子回乡。
大部分人回乡都会置办土地,省吃俭用的多种点田地。
但是张老太爷偏不, 他是个享受派, 房子得大, 得住舒服!吃得穿得要有讲究!
于是盘铺子的钱就拿出大半来建了张家这“豪宅”, 刚修起来的时候,几乎七里八村的人都来了,就想看看住这么大房子的是什么人。
住得解决了, 张老太爷随便买了两亩地意思意思,然后就过起了穿绫罗绸缎,吃白面饺子的生活。
用他的话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能惯着, 得让他们自个儿拼搏!
在这种思想的驱动下,张老太爷走的时候张家就只剩了两亩地和这房子,零零散散的有几两碎银子和一些衣服。
到张大柱的爹了, 又是个出了名的懒鬼, 他不像张老太爷那般讲究, 但懒得令人发指,村里人形容他:猪饿了还会叫两声,这人饿了是揉揉肚子继续睡。
就这样的人,找了个跟他差不多懒的媳妇,两人互不干扰,过得很是愉快。
等到了打地主分田地的时候,张家虽然房子大了一些,但是也很多年了,墙面也破兮兮的,家里三个人只得两亩地,又没有农具,就被划分为下中农了。
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还没结束,张大柱爹娘就走了。
因为太懒嫌熬红薯渣麻烦,生生饿晕了过去,加上那段时间农忙,张大柱以为两人都是在睡觉……
张大柱没遗传到张家的奇葩基因,还算勤快,平时除了自己种地,平时给人家做短工,二十六岁找人说了易欣,娶上了媳妇。
加上张大柱脑子灵活,经常倒卖些东西,粗粮细粮一转手,中间就能多出几角钱来,当时张家三不五时就能吃上点细粮。
后来被眼红的人举报了,张大柱被送去劳改,家里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所有的家产就是两块八毛钱,还有一袋红薯渣。
储物镯打不开,物资拿不出来,易欣觉得靠自己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很难发家致富的,过几年还能去当当倒爷什么的,现在……
“你怎么又来了!”
易欣一转头就看见角落里的黑影,呵斥了一声。
那团黑雾散开,露出角落里的一颗黄橙橙的枇杷,比核桃还大。
这是……打算和自己做生意了?
这几年忙着斗来斗去,田地出产都不太好,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够吃,野果什么的真的很少见了,也不知道这黑雾在哪儿捡来的。
易欣捡起了那枇杷,上面没有沾染死气,可以吃。剥开皮后咬一口,汁液饱满,果肉极甜,最重要的是易欣感受到了浓郁的灵气!
“这一颗可不够,算了,我心好,就给你用一个小时。”
易欣垂下眼帘,嘴角抑制不住的开心,她说着拿出了阴槐枝:“但是以后可没那么便宜了。”
黑雾听懂了她的话,开心的卷在了阴槐枝上。
到了一个小时,易欣毫不客气的抽走阴槐枝:“下次再来吧。”
黑雾停了几秒钟,消散在空气中。
第二天,黑雾又老老实实的带来了一颗枇杷,比昨天那个还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