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是五十两了, 再填个零!”矮小男人竖起眉毛,比了个零。
“五百两?!”短胡子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的易老九走狗屎运了!”
本来寡妇是不能在亡夫的住所出嫁的,但是宋寡妇得了陈家族伯同意,所以不用去草棚子里出嫁。
过了晌午,就到易欣去迎亲的时候了。
没有电视上的高头大马红大花, 就穿了一身红衣裳, 牵着一头借来的驴, 背后倒是叫了喜人吹吹打打的, 看起来倒也热闹。
这段时间易欣一日三餐荤素搭配, 吃得十分规律, 易老九凹下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肉, 看起来喜庆不少。
再加上经常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倒有了几分年轻时候的影子。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你看着易老九现在,啧啧啧,说是做生意的大掌柜也有人信啊!”
“你们说易老九咋就不老哩,咱们村跟他一起玩泥巴长大那几个现在头发都白了一些了,就人家那头发,黑亮黑亮的。”
“那是抹了油的!再说易老九从小就懒,跟谁玩过泥巴啊。”
“人靠衣装马靠鞍,人家身上穿得那就绸、绸缎!可值钱了,听说好几两银子一匹布哩。”
站在门边的妇人看着迎亲队伍走过去,又看看自家满身黄土脸皱巴巴的老伴,心里默叹一声:咋我老伴就没那么好看哩。
刘氏早早的就来帮宋寡妇盘发了,头上插着金簪,手上戴着金镯子和金戒指,看着极为富气。
陈悦站在宋寡妇身旁,褪去了平日洗得发白的绿衫,穿着一身桃红的衣服,总算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了。
“这村子里啊,像你这样戴着金三件出嫁的少之又少啊,虽说是再嫁,但是好好过,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刘氏帮宋寡妇梳着发慢慢道,宋寡妇微抬起头,冲着刘氏笑了笑:“我都省得的,大姐的好意我都知道。”
“我出去看看,算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到了,这阳往阴来的,再晚可就不行了。”
刘氏出门看人,留下了空间给母女俩说知心话。
在刘氏出门后,宋寡妇紧绷的脊背微微塌了下来,不知觉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别人都说这门亲事多好多好,可是只有宋寡妇自己知道她面对这门亲事有多紧张。
万一易老九和徐大柱差不多怎么办?
万一易老九虐待陈悦怎么办!
万一……
“娘,你要是不想嫁的话咱就不嫁!”
陈悦紧紧的握着宋寡妇的手,指尖捏得发白。
这些天,陈悦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她担心易老九欺负宋寡妇,但是那时候她就不能像打徐大柱一样打易老九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都这时候了,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
宋寡妇摸了摸陈悦的头:“等过了年,娘就给你寻一门亲事,你好好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也是宋寡妇愿意嫁人的另一个原因:自己嫁了人,人家就不会说陈悦只有一个寡妇娘了,说亲事比较好说。
“还早呢,我想跟娘多待几年。”
陈悦摇摇头,她不想嫁人,嫁了人就没人护着她娘了。
“今年都十五了,明年十六再不议亲就完了,你看和你同年的徐妍都已经定亲了。”
提起徐妍,陈悦眼帘微垂:明明曾经那么要好,可是在她和她娘受欺负时,徐妍的眼神都不会多停留一秒钟……
母女俩说着话,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一群小孩跟在易欣背后:易老九,懒骨头,讨个媳妇往回走;想吃肉,不伸手……
“人来了,你坐着啊,等着人来接。”
刘氏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掀起帘子进来又给宋寡妇抿了抿红纸。
陈悦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放着毒蘑菇磨成的粉,分量足够毒死一头牛。
在此之前她就打算好了,要是易老九敢欺负她娘,她就与易老九同归于尽!
易欣牵着驴,困得要死,一点都没有娶媳妇的兴奋和激动。
这段时间忙着修房子弄家具,还得操心婚事,累的好几夜都没睡舒服。
“下次别再让我娶媳妇!爱谁娶谁娶!”
易欣在意识海里和系统交流。
【这又不是我让你娶的,是你自己就想到了这办法。】
“那你说!除了这还有什么办法!”
易欣觉得自己头都抓破了,宿主但凡是个女的都比这强一百八十倍,整天窝在一起也没人说闲话,毕竟这时候还没有腐眼看人姬。
【我要是能想出来就去当执行者了,何必在这儿当系统呢。】
“下次我宁愿去当太监!”易欣怒道。
至少不用娶媳妇!累死个人了!
【放心,会满足你的。】
系统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易欣一听倦意立即消散:“你啥意思?说清楚!”
系统又开始装死,任由易欣怎么呼喊都不出来。
到了宋寡妇家也没有拦门、唱喜歌。一来这是在村里,没那么多讲究;二来宋寡妇已经是再嫁了,像纳采、纳征这些环节都没有。
“迎亲了,迎亲了,请娘子出门嘞~”
穿着大红衣服的喜人站在门边拖长声音喊着,因是二嫁,没有喊新娘子。
刘氏扶着盖了红布的宋寡妇出来,宋寡妇双手合拢抬至下颌处,头微低。
身上的金三件让看热闹的人顿时开始咂嘴,转头上下打量易欣,眼神里情绪复杂。
“这宋寡妇倒是捡着了,这么多金首饰,得多少钱啊!”
“张老三家媳妇有个细细的金戒指,平时就得意的不得了,整天显摆,这会儿不知道看见宋寡妇的金三件是什么个想法。”
“喏,站在那边哩,脸都快气青了。”
“宋寡妇还真是命好,以前陈斯是个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从不冲她大小声,听说还教她认字;
现在遇到易老九,虽然不如陈斯会认字读书,但是架不住有钱还大方啊!这还没过门呢金三件就置办齐了,要是过门了……啧啧啧。”
这些妇人的议论传到宋寡妇耳里,她紧紧的咬着牙,努力没让眼泪掉下来。
和陈斯在一起的那几年,是她这辈子最最幸福的日子,从来不会像其他家里小吵大闹的,陈斯说话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
一瞬间宋寡妇脑海里浮现出陈斯带着笑写字的样子、压着袖口磨墨的样子、在她鬓间插上栀子花的样子,清晰得不得了,好像都是昨天发生的事。
宋寡妇闭了闭眼,大颗眼泪无声无息的落在长长的袖口上。
跟在后面抬着平板的几个人上前两步,寡妇出嫁不得坐轿,也不得围帘子,免得亡夫的灵魂躲在里面跟着去了。
但这时候宋寡妇还不能坐上平板,得先走一段路,让亡夫以为她出门办事,不跟着她。
新郎本来是可以骑驴的,但易欣看着那瘦驴,也不忍心骑,就只能牵着走。
往村外走了几百米,路过一个路口,噼里啪啦放一堆鞭炮,然后在旁边的桑树下绕几圈,才能坐着平板往新郎家里去。
这目的都是为了迷惑陈斯的亡魂,让他找错路,找不到宋寡妇嫁去哪儿了。
但这还没完,到了易家门前,得绕磨走几圈,然后跨火盆……
易欣觉得自己够累了,但是看着手一直没能放下来的宋寡妇,觉得不管哪个年代,结婚可都不容易。
易老九父母早就不在了,于是两人拜了空空的高堂、拜了天地,总算是走完了程序。
这会儿问题来了,现在该把宋寡妇送进屋去,然后换了衣服就能出来待客了。
但易欣当时修了九间房,正房三间,东边三间,西边三间,中间围着个大院子。
这会儿处处都贴了喜字,哪间是喜房也不知道。
“东边那间,东边那间!”
易欣看见不知道该去哪儿的刘氏,指了指东边第一间。
“易老九,你不是住西边这间的么?怎么把人家送去东间?”
有帮着修房子的就问了,他们还记得当时易老九特意让木匠打了超大的一张床,睡三个人都够了,还买了上好的棉絮做被子,找村里的妇人缝了床单被罩。
“是啊,我住西次间。”
易欣头都没抬的应道,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差不多可以上菜了,弄了早点吃完,我还要睡觉呢。”
来吃酒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叽叽喳喳的院子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咳咳,老九啊,你不跟你媳妇睡一间啊?”有人打破了沉默问道。
“睡啥呀睡,我才新做得被子!我自己还没睡够哩!”
看着易欣二皮脸的模样,又看看宋寡妇盖着红布定定的站在堂屋不知道去哪儿的模样,还有目瞪口呆的陈悦。
有几个妇人狠狠的瞪了易欣一眼:“睡睡睡,就知道睡觉!干脆睡死算了!”
“这娶媳妇不就是为了方便睡觉么,有吃的有喝的,饿晕的时候还有人帮我叫大夫,而且之前我就说好了的啊……”
看着易欣振振有词的模样,一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哪里有成亲的样子吗!
刘氏面色纠结的将宋寡妇送去了东次间,低声安抚几句:“这易老九有点转不过弯来,你别急啊,一会儿我给你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