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很喜欢你 (符酒)

　　倒是林长风在这些曲曲折折的巷子里认识了一个老师傅，名叫丁盛昌，丁师傅家里之前是给宫里的那些人做画师的，一代传一代，后来被返聘到故宫修补画作，装裱文物，丁师傅也算是看着林长风长大，他知道林长风有耐性，有本事，只是现在娃儿还太小，虽然心性不错，但是变数还是太多。
　　这天林长风和苏琢玉放学的时候便遇上了丁老，丁老坐在自己的小户泥房门口，看到是林长风，还笑眯眯地打招呼:“长风啊——”
　　“丁师父。”林长风平时面无表情惯了，但是在老一辈人面前又会稍微笑些起来，显得乖巧一些，“丁师父，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苏琢玉，我们家远方亲戚。”
　　丁师傅不是外人，能引荐到他面前是顶顶好的，别看丁师傅好似家徒四壁，只有这么一间泥水房，这间泥水房可是之前的四合院拆了重建的。
　　之前丁师傅将很多珍贵的古物装裱好保存好放在建筑的水泥里，直到渡过那场毁坏文物的浩劫好几年之后，丁师傅才将那些东西破出来，无偿捐献给国家，放入故宫保管。
　　同时，丁师傅的四合院也被拆得不成样子了，那时候的丁师傅没什么闲钱，家里的古物又都捐了，所以原本的四合院被从中间横竖切开，变成四间水泥房，丁师傅就只占了其中一间。
　　林父也帮丁师傅出了力，林父也喜欢玩古物，两个人有些话聊，只是林父经常要出去带货做东西，没什么时间到丁师傅这边来，加上林长风的技艺也怕荒废了，最后思来想去还是拜托丁师傅教些东西给林长风。
　　别人叫丁盛昌作丁师傅，林长风叫他作丁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长风碰见丁盛昌，自然乖巧得不行。
　　林长风之前认了林父做师父，现在又有了一个丁师父，丁师父除了擅长绘画，还对西洋机械钟表颇有心得，林长风在丁盛昌丁师父这边也学到了不少。
　　“噢，叫苏琢玉是吧？”丁师傅笑呵呵地说道，他跟林长风一样，一眼就看见了苏琢玉手上刻刀划伤的痕迹，比林长风看得更加仔细的是，他还在苏琢玉手上特殊的地方发现了一层薄薄的茧，“小姑娘会画画？”
　　“学过一些。”苏琢玉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句，丁师傅看出了苏琢玉的拘束，天气冷，也不好多留他们，丁师傅摆了摆手，“你们快回家吧，再不回家天都要黑了。”
　　“嗯。”林长风跟苏琢玉一同应了，苏琢玉离开丁师傅的视线范围，原本紧绷着的弦有些松懈了下来，林长风觉得有意思，问道:“你怕丁师父？”
　　“也不是，就是我妈之前让我学画，也是问东问西的，我见到会画画的人就有点怵……”苏琢玉说话说着说着突然一顿，林长风赶忙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学画的？”
　　“就是……感觉。”苏琢玉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她察觉到林长风对她的照顾，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也别太顾及我，爸妈走了，难受肯定是有的，只是纵使难受，也不希望感受到别人的特殊照顾，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
　　苏琢玉用故作轻快的语气跟林长风说话，又好像是在劝自己:“其实现在的生活也还挺好，林姨也挺照顾我的，你和林叔也对我挺好，换了一个环境，也远离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也许未来还能交到新朋友……挺、挺好的。”
　　林长风倒是听出了苏琢玉的口不对心，他没有拆穿，而是体贴地“嗯”了一声。
　　两人回到林家之后林母正巧坐在前厅择菜，林父吹胡子瞪眼地唠叨:“哎呀择菜就去厨房嘛，在前厅做什么。”
　　“家里就我们几个人，我想去哪儿择菜就去哪儿择菜，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帮把手也就算了，还叽叽喳喳的——”
　　“哎呀我这不是心疼我这张象牙实木华庭八宝桌么……”林父跟林母在家拌嘴，林父总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林母知道林父也只是说说，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让她跟他说说话，两夫妻之间也算是有那么点小乐趣。
　　林母见两个孩子回来了，也不尴尬，她先是看到从前厅出现的宝贝儿子，之后才是苏琢玉，林母先招呼着苏琢玉，问道:“琢玉啊，在三中的第一天感觉如何？”
　　“挺好的。”苏琢玉努力勾了勾嘴角，露出面对长辈的标准浅笑，“谢谢林姨。”
　　“哎呀谢什么谢，你这个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客气了。”林母转头朝着林长风说道，“长风，你带着琢玉先去里面休息会儿，写会儿作业，我等下烧好饭过来叫你们。”
　　“嗯。”林长风应了一声，从前厅的角落里抠出自己之前做的纸筒，坐在院子里开始了今天的练习。
　　“你……为什么一直在磨纸筒？”苏琢玉有些不解，林长风抬起头笑道，“之前丁师父让我磨掉十筒再去寻他学其他的东西，我这才第三筒，可要加油了。”
　　“那……你继续？”
　　“嗯。”
　　苏琢玉跟林长风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扑到床上的时候发现房间的炕已经被烧得暖洋洋的了。
　　苏琢玉只觉得一股暖意遍席全身，她从枕头下拿出CD机，戴上了耳机，自成了一派小世界。


第四章
　　“孩子们，吃饭啦。”林母做好了三菜一汤，林父帮忙从厨房端到了前厅的桌子上，这些汤汤水水本是热乎乎的，可是也就是从厨房到前厅这么一段路的功夫，就已经凉了一些。
　　林长风自然是熟悉这个声音的，苏琢玉有些踌躇，摘下耳机小心翼翼地下了炕走到门边，看林长风出来了，才跟在他后面往前厅走。
　　林母对人很是热情，对待苏琢玉更是了，她招呼着苏琢玉坐下，林长风拿了碗筷分给桌上的人之后坐下，听着林母唠叨：“琢玉今天去学校还习惯么，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林姨说，如果长风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你也只管告诉我就好了。”
　　林长风哪里会欺负苏琢玉，林长风被自家亲妈说得脸一燥，倒是没有反驳，苏琢玉小声地说了句“没有”，整个人乖巧得不像话，也正是这样的乖巧，让林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苏琢玉其实不太适应林长风母亲的热情，但是人家是好意，她现在寄住在林家，若是摆脸色或者是推拒别人的好意，总是觉得别扭，也会被别人说是不知道好歹。
　　只是苏琢玉本身也就不是林母心目中的那种温温柔柔的小女儿的性格，苏琢玉的主意大，又到了叛逆的时候，跟家里的父母也偶尔会因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吵架。
　　这也是苏琢玉非常后悔的一点，她就像是一只刺猬，把自己所有的刺都朝向了自己的父母，却对着外人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想要找到一个知己。
　　就比如说那个苏琢玉非常宝贝的随身听，就是在苏琢玉闹过一阵之后苏琢玉的父亲拗不过她去给她添置的。
　　要知道，现在这样的随身听都是稀罕物，刻录的正版光盘磁带的价格更是吓人，苏琢玉家里面上看上去比较清贫，但是其实还是有底子的，给女儿买这些倒不算什么，只是苏琢玉的母亲担心她学坏，所以一直都束着她。
　　青春期孩子的脾气本来就坏，孩子本身就像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的鼓鼓涨涨的气球，旁人只是稍微这么一说，他们都怕自己被那些人的话戳破，对自己保护过度之后，自然会伤到别人的心。
　　苏琢玉闹着想要随身听，苏母拘着苏父不让他买，说是喜欢那种哐哐当当的音乐还不如去学敲锣打鼓，苏琢玉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能理解自己的喜好，不仅不理解，还曲解自己喜欢的东西，用哪种轻蔑的语气说出来——
　　苏琢玉一气之下就去找了那种犄角旮旯里的文身店，在脚腕文了一个小小的句号，昭示自己叛逆期的到来。
　　至于为什么只文了一个句号……只能说是文身有点太疼了。
　　苏父苏母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苏父给苏琢玉买了一个随身听，又顺带买了一些碟片，苏琢玉荒废了苏父教给她的技艺，苏母竟然也默许了，虽然她偶尔还是会说些摇滚就是哐哐当当之类的的话，苏琢玉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久而久之，苏琢玉开始学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在她还没有学会成功平衡自己的爱好与家庭父母之间的时间分配的时候，苏父苏母出车祸走了。
　　苏琢玉像是被回忆烫了一下一般，她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忍住鼻尖的酸涩，吃着面前的白米饭，即使林母对她很好，但是她也还是会想起自己的父母。
　　林长风察觉到了苏琢玉心情的不对劲，他用手肘碰了碰自家母亲，这么一来，林母自然也发现了。
　　“噢对了，”林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跟苏琢玉说道，“琢玉啊，之前你爸妈留给你的房子不是被你那些亲戚给占了么，阿姨今天带着律师和警察去了，把他们通通赶了出去，还换了一把锁，你以后要是想家了，也可以回去看看。”
　　林母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苏琢玉却知道那些亲戚有多难缠，本来苏琢玉的监护人都已经改成了自己的姑妈，谁知道自己姑妈一家就是一群吸血鬼，霸占了她们家的所有东西，却连墓地都不准备给她的父母买一块，说是随便埋个地方就是了，哪有那么多的穷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