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顾四娘想开口解释，眼神却看向顾三娘，那边顾三娘也朝她这边看了眼，没开口。
两人并排站着，却都没开口，陈氏又气又无语，因着年节当头，不宜生气动怒，她只好摆了摆手，“去洗了手，马上开饭了。”
顾四娘应了声，转身进屋子去了，那边顾三娘也跟着进了屋子。
打了水，两双手一起放到了木盆里面。
“三姐，你为什么没跟娘说？”她看着顾三娘询问道。
顾三娘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哼了哼，“我忘记了。”
顾四娘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将脑袋靠在顾三娘肩膀上，轻声开口道，“谢谢你三姐，我知道你也不舍得他们的。”
晚饭是相对丰盛的，白面馒头一人分了一个，菜是用炸完年货的锅底流油直接放了菜下去，白菜炖豆腐，又放了十多个菜丸子在里面。出锅前撒了切得细细的葱花。虽是没有肉，但菜里的油水还是足足的。
顾家众人围着桌子吃的很尽兴，菜汤都被清扫的一干二净。
吃过饭，顾家众人各自早早地躺下去了。
过年最轻松地就是孩子，平日里大人们还会让他们帮个手，但是过年时候都是不让小孩子插手的，主要准备好一张嘴，吃饭就行了。
顾四娘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外面雪已经停了，此刻起了风，刮的外面的树枝都沙沙作响。
她有些担心赵家兄弟两个，他们两个只有一条薄的不行的破烂被子御寒，这样的晚上，还不知道冻成什么样子呢。
她爬了起来，穿上棉袄去了外间，一推开门顿时被扑面而来的冷意冻得浑身一个哆嗦。
这天明显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啊。
她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可外面天寒夜深的，她一个人往山脚走，也有些害怕。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便看到顾三娘站在她身后，身上的棉袄已经穿的妥妥贴贴的。
“三姐，你……”这打扮明显是出门的打扮。
顾三娘抿了抿唇道，“你不也是那样想的吗，怎的还问我？”
顾四娘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满是惊喜，她走过去抱着顾三娘难掩兴奋，“三姐，我就知道你心肠最是软了。”
“行了，小点声，也不怕把爹娘他们吵醒了。到时候哪里也别想去了。”顾三娘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赶紧的把她推开。
有人作伴，胆子也大了。两人悄悄地去了厨房，将剩下的饭菜端了，顾三娘又去杂物房里面找了几件顾大庄不穿了的旧衣裳，用破布裹了，背在了身上，顺带还找了个不大的铁锅带着。
夜风凌冽的捶打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子一样的疼，两个不大的孩子，逆着风一步步往前走着。
到了山洞门口的时候，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叫了小虎子几声，原本以为他们睡着了，没成想，很快里面便响起了回应的声音。
“姐姐，是你吗？”小虎子跑了出了，看到外面站着的顾四娘，立刻露出欢喜的表情。
“是我，我来看看你们。”顾四娘笑着说道，又指着一旁的顾三娘道，“这是我三姐，你就叫三姐姐就行。”
“三姐姐好。”小虎子乖巧的叫了声。
“行了行了，在外面说个什么，也不嫌冻得慌。”顾三娘嘴上不耐烦的说道。
小虎子见她这样便有些胆怯的看了看她，不敢说话，顾四娘笑了笑，“我三姐就是嘴硬心软的人，你别被她吓到了，其实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进了山洞，便温暖了些许，山洞里的火已经熄灭，但是余温尚存。
赵成倚着墙壁脸色不太好，身上的被子直盖了半边身子，留下半边空着的，想必是给小虎子盖得。
“姐姐，你怎么来了？”小虎子见到她很是激动，大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着你们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肯定饿了，从家里拿了些饭菜。咱们热热，你和哥哥吃点，肚子里有了东西，就不那么冷了。”顾四娘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了堆在一旁的的干树枝开始点火了。
等火着了，顾三娘解下背上的锅，架了上去，将菜倒进锅里，热着。
“你现在怎么样了？”因着顾三娘在热着菜，她便走到赵成身边，伸手刚要摸一摸他的额头，就看到他敏感的躲到了一旁去。
“我没事。”赵成别过头，有些不自在。
顾四娘收回手，笑了笑，她能理解，这孩子这几年见了多少白眼，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旁人的亲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还热不热了。”虽然喝了药，但是到底也不放心。
他这次没说话，但是头依旧别在一旁，看样子还是不愿意了。
顾四娘便也没继续坚持，见他知道躲避，应该是有些好转了。
一旁的铁锅冒了热气，有菜的香味飘散开来。
小虎子已经咽了后几口水，就是那边的赵成神色也动了动，不大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渴望流露出来。
顾四娘有些惊讶，但随即也很高兴，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才是不正常。
“想吃吧，我娘的手艺可好了。这菜里面还放了菜丸子，可香了。”
“菜丸子是什么？”小虎子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他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父亲去的时候他还不会走路，什么事情都记不住。
他有记忆开始，基本上每顿都是哥哥在外面找来的剩菜剩饭，饿极了的时候，连别人家的泔水也吃过。
菜丸子是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过，也没见过。
顾四娘叹气，这孩子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等会你就知道了。”
第九十三章 月黑风高咋回家
顾三娘一直没说话，心里也同样不好受，菜丸子又不是金贵的了不得的东西，就是顾家一年也能做上好多次。可这孩子竟然连听都没听过，真不知道过着的是什么日子。
她以前倒是听过赵家两兄弟的传闻，平日里在村里也会碰上，不过她都绕着走，生怕沾惹上霉运。
菜很快热好了，倒到碗里，把馒头掰成小块，放到菜汤里泡着，也不用另外热馒头了。
小虎子激动地蹦来蹦去的，端着大碗坐到赵成边上，“哥哥，你看是好菜。你吃饱了就不病了。”
赵成看着小虎子眼中有温暖的笑意，摸了他的头，“你先吃，哥哥不饿。”
“行了，这么一锅呢，都有份，谦让个什么劲头。”顾三娘开口了，“大的让小的先，小的让病的先。所以你先吃。”说罢手指伸到了赵成身上。
她在村里有名的脾气不好，眉毛一挑，不了解她的真会被她吓住了。
两人都被她这气势吓了一跳，小虎子连忙把碗递了过去，“哥哥，你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赵成好像也被吓住了，他默不作声的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汤，然后才大口的吃了起来。
小虎子口水咽了一波又一波的，等赵成放下了碗，顾三娘便接了过去，又把剩下的盛出来给小虎子递过去。
这样等他们两个吃饱了，外面也早已经到了下半夜了。
后半夜风比前半夜还要大很多，顾三娘去外面看了好几次最后都不得不摇头，“风太大了，现在回不去。”
下过的雪被风一卷，纷纷扬扬的撒了满天都是，可是山洞里的四个人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兴致，这冻得人瑟瑟发抖的天，有心情才见鬼了。
四个半大的孩子，一床破旧不堪的被子，一个不大的山洞，一场寒风萧瑟的风雪，这样的一幕，直到过了很多年之后，记忆褪去了它原有的色彩，化成了缠缠绵绵的回忆，再想起，还是让人忍不住温暖的想哭。
不过在正当时，却并没有那么美好，更多的是无奈和崩溃。
四个人缩在一起，一条破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四个圆圆的脑袋。
“诶我说，顾四娘！你能不能往里面挪挪，我这半边身子都漏风了。”顾三娘的声音惊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那边顾四娘啊了一声，赶紧的朝一边的赵成身旁挪了挪，“你往一边去，怎么占这么大的地方。”
赵成脸上虚弱，但是听了这话耳根子有些红，也赶紧的挪了挪。
这下三人都暖和了一点，就听到最旁边的小虎子哽咽，“你们都不管我了。”
赵成这一看，他弟弟这都被挤出去了，又赶紧的把他拉了回去。
如此循环了半天，还是只剩下顾三娘在崩溃，“你们几个，简直没良心。”
“噗嗤！”顾四娘看着瞪着一双眼睛，满脸怒气的顾三娘，突然就笑了出来。
“你还有脸笑了！”顾三娘挑着眉，那眼睛斜她，“还不都是你多管闲事，这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
她这话说完赵成满脸通红，小虎子则是两眼冒着水泡泡，顾四娘揉头，转头道，“我三姐的话，你们别放心在心上，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心肠是最好的了。”
“我知道。”赵成垂着头，声音很小。
“我们再挪挪，大家挤挤。”顾四娘把顾三娘拉倒被子里，跟她两个人抱在了一起，“这样就节省地方了，还一点不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