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握紧她的手,是啊,没有爱情,她还有铜镜,还有冥音,还要去找寻她失去的记忆,还要去报答天之心的前主人。
其实她还要做,还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的。
至于孩子,是他的亲生父亲亲手杀了他……
他终究陪伴、爱护了自己那么多世,余悦看清了两人的地位,看清了他的算计,她失望绝望,却做不到去杀他!
那就两不相欠,各种安好吧!
……
那日过后,余悦回到自己的宫殿,听从雨书的话,好好养着身子。
心再痛,她也知道活着不容易,不会轻易地去糟蹋自己的身体。
让亲者痛仇者快。
爱情这个牢笼当初是自己钻进去的,如今遍体鳞伤,也何尝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了谁。
而就如雨书所说,等她身子好了一些,去外面世界走走未尝不可?
“好了,今天最后一次喝这药,明日我给换成温补的。”
雨书给她把完脉,帮她掖了掖被子,笑着道。
余悦点点头,“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就赶紧好起来,你的阵法我还没学全呢。”雨书挑眉,不客气道。
只是好得起来吗?雨书知道不可能的,如今入夏时节,她却还要盖着被子,体温很低,基本就是靠着药物吊着生命。
掩盖在清浅笑意下的是痛彻心扉、无法愈合的伤口。
“好,”余悦笑了笑,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一般。
雨书还想说什么,却忽然传来……
“奴才苏沛求见公主。”
两人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来,雨书眸光冷了冷,“你先休息,无需管他。”
余悦垂眸一笑,“终究是小六的师父,以前对我也算有照顾,让他进来吧。”
“好吧,只是你也莫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了,可别糟蹋我的心意。”
“我知道了。”
苏沛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可能见到凝真公主的,他也是抱着一点希望来试试罢了。
却不想凝真公主答应见他,苏沛微一沉吟,便明白了。
他心中感叹一声,这位殿下,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只是……她与王上隔着太多误会恩怨了。
到如今,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彼此折磨,彼此痛苦!
心思百转,苏沛低着身子走了进去,抬眸看了一眼余悦。
只见她容颜雪白,清瘦了不少,眉眼淡漠,或许是因为身子不好,一双桃花眸漆黑无光,一眼望过去,令人心悸。
她很平静,即便发生了那样痛苦的事情,她却没有要死要活,只是比起以往的温柔美丽,如今她清冷淡漠得仿佛随时会离开这个人间。
只是越平静,越冷漠,何尝不是越绝望呢?
第686章 燕国残梦(52)
苏沛心沉下,低垂的眼眸划过悲哀,俯身跪下,“奴才见过公主。”
“起来吧,苏总管找我有事吗?”
苏沛却没有起来,而是重重地磕头,“奴才斗胆求公主去见见王上吧。”
余悦眉眼没有一丝波动,“苏总管请回吧。”
“公主,那日,王上受了雨良人一掌,后来又生生掰断自己的右手,任凭奴才怎么劝,王上都不肯医治,前几日又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至今昏迷不醒,大夫说王上的右手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以后无法再用力了,王上如今昏迷着,奴才用尽办法,王上都喝不下药,在这样下去,王上会……奴才知道公主的痛苦,可看在燕国的苍生还需要王上,看在……”
“够了,苏总管,有什么事情你去找燕太后吧,我如今自身难保,也无能为力。”余悦平淡无波地说道。
“公主,太后说等王上醒来,等王上好好的,她便会到神庙去祈福赎罪……求您去看看王上吧!”
余悦眸光漆黑一片,“苏总管,他们母子情深,那是他们的事情,莫说得这一切好似我逼的一般。”
苏沛脸色一白,重重磕头,“奴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公主,您别多想,奴才只是求您去看看王上吧,就算是看在奴才教导庇护过唐六一段时间。”
雨书眸光一冷,声音若冰霜冷冽,“苏总管是在威胁吗?”
苏沛也知余悦愿意见他是因为他是唐六的师父,也知道用可怜的小六子去要挟她很卑劣,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王上再不喝药,会没命的。
而他也明白,今日后他和小六子的那点情意也没了,以后他也不配在说是小六子的师父了。
余悦淡淡地看了苏沛许久,清淡道:“曾经小六很是尊敬你这个师父,只是他不会想到,你会用他来威胁我。”
“奴才该死!”
余悦闭了闭眼睛,想起那孩子可爱无暇的笑容……
“以后苏总管无需再来找我了。”
苏沛闭上眼睛,“是。”
只此一次,余悦以后不会再见苏沛!
余悦看着雨书,“抱歉,又没听从医嘱了。”
“行了,”雨书翻了一个白眼,唐六是她的弟弟,又为她而死,如今苏沛那他的恩情去要求她,别说她了,换成是她自己也无法拒绝。
……
“公主,您请!”
苏沛打开殿门,见余悦看着未央宫似乎有些失神,心下一咯噔,很担心因着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她转身就走,赶紧出声道。
余悦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缓步走了进去。
她会失神,也不过是因为这里埋葬了她天真的爱情,即便她再是坚强,也不经心痛难忍。
但她并没打算离开,她并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也不是逃避现实的人。
刚踏进内室,余悦便听到燕太后低低的啜泣,唇边不经露出点点讽刺。
只是如今这一切与她何干呢?
燕太后听到脚步声,抬眸,见到是她,眸光很是复杂,但是如今的她没了以前理所当然的怨恨和趾高气扬,她擦了擦眼泪,什么都没说,踉跄着脚步走了出去。
余悦抬步走到慕容殇床前,他消瘦得厉害,一双凛冽的寒目此时紧紧闭着,眉心紧紧蹙着,似乎很痛苦,依旧俊美的脸庞却没有半点血色,似萦绕着死气,向来霸道强大的他此时脆弱得令人揪心。
余悦眸光却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抬手把了一下他的脉搏,手微微一顿,五脏六腑皆伤,失了心头血,又郁结难消,生了死志,还不肯喝药,确实快挂了。
但,余悦讽刺,死就能抵消一切吗?
“慕容殇,我真看不起你!”
话落,余悦想甩开他的手,却忽然被他死死抓着。
余悦皱眉,发现他只是无意识的抓着罢了,伸手,毫无客气掰开。
转身刚想着走……
扑通,苏沛跪下,“公主,奴才求您了!”
余悦顿了顿脚步,冷漠道:“给他喂药,若他再不肯吃,想死就让他去死。”
苏沛:“……”
大夫们:“……”
不过余悦也没走,却没再看慕容殇,而是走到一旁的软塌休息,只是走了那几步路,她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了,呵,这具身子也到快了油尽灯枯了。
余悦眸光有些悠远,也好吧,早点离开,心或许就不会这么痛了呢?
而不知是慕容殇即便昏迷着意识也清晰,被余悦的话刺激到了,还是他想早些醒来见余悦,苏沛这次给他喂药,他到是很配合地喝了。
苏沛和大夫们差点喜极而泣,愿意喝药就好,愿意喝药就好。
第687章 燕国残梦(53)
伺候好慕容殇后,苏沛见余悦没走,心下松了一口气,知道她身子也不好,谨记雨书的吩咐,命人给她拿了小毯子,派了宫婢给她炖补品,药更是准时送上。
苏沛可不敢拿余悦的身子开玩笑,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王上是真的有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
不得不说,慕容殇这人也是命大命硬的,喝了药之后,他晚间就醒了。
只是刚醒来,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床顶,眼睛无神,手上,身体的疼痛,他也无所觉。
忽而,他似想到什么,猛地起身,他咬了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昏沉的脑子清醒,就算因为他的动作扯伤了伤口,他也似感觉不到。
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在视线触及到了床边不远处软塌上的那道刻入骨血的身影时,眸光晃了晃,很是酸涩。
自从当年他差点被自己亲生父亲打死后,再不懂哭泣的他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只是他不敢,她说她看不起他,若是他哭了,她该会更嫌弃他了。
慕容殇撑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脚步轻得无声,他怕弄出一点动静,她就不见。
挪着脚,几步的距离,他却走得满身汗,终于他走到她身旁,慕容殇露出孩童般欣喜的笑意,他轻轻蹲下身,伸了伸左手,却不敢碰到她,担心惊醒了她。
只是慕容殇见她脸色雪白没有血色,她身子还没好,在这榻上休息该是不舒服了。
慕容殇动了动被包扎固定住的右手,眸光暗了暗,似乎与这只手有深仇大恨似的,这只手不能再碰着她了,他想斩掉,可斩了又太难看了,她会嫌弃的,而且剩下左手他却没办法抱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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