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冬一言难尽地看着知春和知秋,张了张嘴,又放弃了,转身去找御医,要些出行时备用的药。
知夏举着个勺子出小厨房里走出来,对着两眼闪金光的知春道:“你也别总唆使着知秋去要钱,羊毛还不能逮住一只洋来薅毛。”
知春掐着小腰,正义凛然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姐妹们之间说什么唆使。对,知秋。”
“对!”知秋傻呆呆地点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知夏被气走。
知春和知秋两手一拍,庆祝。
知夏一大早的,又让她家公主吃了一堆烙糊的黑饼。
不气她,气谁!
秦穗淡淡地扫了一眼院子里兴奋拍掌的狼和狈,站在房顶,拿着竹竿,准备把枣树上的枣全部打下来。
她大概算了算日子,这枣现在要是不打下来吃掉,等她回来了,就不水灵了。
不能浪费。
在打枣之前,秦穗提前跟金雀殿里的人说了一声,除了出去的知冬,其他人都躲到了屋子里。
一棍子下来,红枣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像夹着冰凌子的暴雨。
闯入金雀殿的厚郡王被砸了个正着。
没拦住厚郡王的侍卫,心里道了一声活该。
李侍卫从长公主进宫,就雷打不动地守在了金雀殿外,心里清楚长公主对下人和善不会为厚郡王的擅闯而迁怒于他,但,长公主对他们侍卫好,他们侍卫也得维护住长公主的威严,便一副诚惶诚恐地跪下告罪。
厚老郡王吹胡子瞪眼地对着李侍卫“哼”了一声。
“装什么装,谁还不清楚谁了?”厚老郡王踢了李侍卫一个屁股蹲。
李侍卫不跟混人计较,忍了。
当年,他也是皇城一霸,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要不是他祖父以绝食逼他做金雀殿的侍卫,他会憋着本性在金雀殿门外当个动也不能乱动的老鳖?
现在,他见识了长公主的本事,他可算明白了他祖父的用苦良心,他祖父是走着皇后的人情让长公主来保护他的,只要他站在金雀殿门外一天,无论是什么人都不敢把注意打到他的身上,他身为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为了他祖父祖母,他也得惜命。
他惜命,所以,还有哪里能比待在长公主身边更安全的了?
没有!
他想要有始有终地待在长公主身边,度过了祖父讳莫如深的危险时期,他就要收了脾气,趴着。
他愿意趴着,没装!
秦穗从屋顶慢悠悠地飘下来,捡起地上的三颗大红枣,递给她二哥,“很甜。”
秦厚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就把枣囫囵个地扔进了嘴里,“甜。”
秦穗看知春和知秋已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看了看日头,背上她从山上背下来的背篓,出金雀殿。
知春知秋托着四个大行李包,紧跟而上。
秦厚屁颠颠地跟在秦穗的身后,可怜兮兮道:“小七,你不跟你二哥说说话就走?”
秦穗停下步子,举手拍了拍他的头,“你在郡王府乖乖地,不要给三哥添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秦厚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就是这个感觉,他被他家小七宠着。
小皇子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小姑姑已经离开了皇城。
十一皇子和九皇子在安泰殿哭嚎着打滚。
秦裕不受干扰地继续处理政事,他在七妹提出亲自去找人的时候,他就预想到了这个画面,提前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耐心十足,不嫌闹腾。
刚走出皇宫,知春和知秋就自觉地跟长公主挥挥手告别。
她们家长公主无所不能,而她们两个一出皇城就是两眼一抹黑,纯粹就是个给她们家长公主拖后腿的,她们就待在安全熟悉的皇城等公主回来,顺便把她们在皇城城门旁盘下来的店铺打理起来。
秦穗把她们两人送到店铺里,看了看店铺周围的店家,道:“有事,找衙门。”
知春早就考虑过安全问题,连忙道:“巡逻皇城的侍卫队里的副队长是我表弟,他已知晓我在这里开店铺,应诺一天三次地来这里转,保证没有宵小之辈来打我和知秋的主意。”
秦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解下背上的背篓,从里面找出一个乌黑的药瓶,“晚上洒在床铺周围。”
知春从怀中掏出手帕,又从知秋那里接过一条手帕,隔着两条手帕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瓶。
这药瓶,她们四个贴身丫鬟很是熟悉。
前些日子,知冬被库房中的一条花蛇吓的尖叫,把长公主和她们三个全引了过来,长公主把化蛇去皮后交给了知夏。
知夏炖了一个蛇羹。
长公主隔日就让知秋从内务府找来了十个乌黑的药瓶,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挨个逮蛇,冷宫也如此。
无毒的蛇,直接扔给知夏炖蛇羹。有毒的蛇,掐着七寸让蛇把毒液注入药瓶中,再取了蛇胆,烘干,磨成粉放入乌黑药瓶中。
她们四个人对这个乌黑药瓶有阴影。
“公主,这个药瓶里是蛇的毒液,还是蛇的蛇胆粉?”
秦穗摇头,“甜甜粉。”
知秋知春:“!甜甜粉?”
秦穗点头,“晚上睡觉前,撒一些到床周围。”
知秋警惕心比知春高,没有被“甜甜粉”这个名称迷惑,“这个甜甜粉有什么作用?”
秦穗稍稍回忆了下三师兄的话,转述道:“沾上后,蚂蚁一哄而上,把人分解。无论骨头还是肉,都会被它们一点一点地搬到洞里,不留痕迹。”
知秋和知春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个颤,总觉的,她们家长公主误入歧途,入了什么狠毒无人性的邪教。
出了皇城,秦穗运行无相功第七层,只是短短的半个时辰,她已到了三皇子失踪的地方。
“穗穗。”
秦穗慢吞吞地歪歪头,缓缓地眨眨眼。
黑幽幽的眼睛渐渐地渗出了璀璨的星光。
第019章 .孟舒
细碎的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影。
秦穗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欢喜。
“父皇?”
孟舒揉了揉她的头,温雅道:“你如此喊我,你真正的父皇该吃醋了。”
秦穗蹭了蹭他的手,想要像幼时那般让他亲亲她的额头,眼含期待地仰头看他。
孟舒笑出了声,如她所愿,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孟舒从随身携带的旅行包中掏出精致硬纸盒包装的巧克力豆递给秦穗,“答应给你的。”
秦穗抱住,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始终藏着孺慕之情,内敛,克制。
正是这样的眼神,让他无法舍弃,再一次地来到来这里。
秦穗抿着嘴,黑幽幽的眼神看着他从旅行包中掏出一件又一件的稀世珍宝。
“还能在这里待几天?”秦穗语无波澜。
“四天。”
秦穗沉默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孟舒垂眸,掩盖了眼底的无奈和不舍。
二十年前,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片自成一体尚未成熟的小世界中,被小世界排斥,他的肉身被碎灭,只留灵魂。为避免灵魂被小世界碎灭,他借居在后秦开国皇帝的意识海中。后秦开国皇帝的意识海是他发现的最为广袤的意识海,不会因他的擅入而拥塞成为痴人。
擅入意识海,本就不易,他又以灵魂形式飘荡许久,在刚进入意识海后,他就彻底地进入沉眠。
这一觉,他睡了十二年。
再清醒,后秦开国皇帝吊着的最后一口气刚断,意识海崩塌,他掌控了他的身体,被九天道长误认为了回光返照。
等他根据意识海碎片,断断续续地知晓了开国皇帝这十二年的所作所为,再也维持不住随遇而安的淡雅。
开国皇帝前两年,可以称的上一代明君,唯独在女色上摔了无数的跟头。后十年,面上如初,私底下却像极了疯子,视人命如草芥,把所有的人当做木偶来摆设,就为了他成为大陆霸主的野心,即使死了,他也要拼着牺牲所有的皇室中人,让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成为大陆唯一的天。
这个疯子把他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当做出头鸟逼在了皇位上,更何况是女儿,他竟想着把他唯一的女儿培养成六情不认的杀人魔,用来作为他挑中之人手中的一把刀。
意识海的崩塌,些许的碎片,无法让他看清疯子挑中的那个人,和疯子的计划。
他接管这幅枯骨,虽被九天道长误以为回光返照,却也道明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平息已埋深的狱火。
他唯一能够改变的便是被疯子亏待的七公主。
他从深林中接过了年仅六岁的小公主,她被疯子扔进万兽坑和深林中的两年,让她几乎忘记了她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
他从深林抱回她时,她已成为冷静敏锐的兽王,对擅闯之人,不惊不慌,站至对面,无声地威胁着外人不得靠近。
让他真的把她当成小女儿的是,他抱起她时,她停止了威胁,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无意识地用脸蛋蹭了蹭他的脖颈。
她是如此地留恋人的温度,即使是一个从未善待过她、把她扔进万兽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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