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举征兵, 西南军情一触即发,整个京城都笼罩着压抑紧张的气氛。
朝议结束, 三台八座依然绷紧神经, 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讨论政要,直到远远地看到一名银发银须的老人走过来,才露出点笑模样, 纷纷恭贺他。
京中人人皆知 , 言阁老刚迎回一直养在外头的孙女, 据说性情柔顺, 娇美非常,只是刚刚回府, 家人还舍不得她出来交际。
言家长孙即将远赴沙场,此时迎回娇女, 正好一慰膝下寂寞。
……
“他们知道什么。”萧怀璟一身玄色常服,坐在言家正厅首座, 爽朗一笑:“阁老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
言阁老胡须微颤,赔笑不语。
萧怀璟饮了口茶,抬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朕今日回宫后便会传令出来,朕与言家小小姐府中相遇, 一见倾心……”
他笑容扩大了些, “择日封后。”
言阁老无言以对,要跪下谢恩,萧怀璟笑笑免了, 站起身:“言楚在何处?他也该出发了,朕去瞧瞧他罢。”
他此番来的突然,又未叫人通传,言楚只怕还不知道。
老人要亲为他引路,年轻的皇帝只一挥手,便随从人向言楚院落走去。
院中,言楚正在细细擦拭一杆银枪,听到皇帝来访,立刻长身而起,拜下去:“陛下。”
“免礼。”
男人声音清沉含笑,显然心情极好。
言楚一抬头,发觉皇帝身边空无一人。他将所有扈从都留在门外,显然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果然,萧怀璟唇角轻勾,低声道:“朕要同卿卿成婚了。”
言楚低着眼,半晌 ,哑声:“……恭喜圣上。“
萧怀璟看了他半晌,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开怀道:“咱们君臣难得敞开了说说话儿,不必如此紧张,有什么心里话,尽可以同朕讲。”
“比如,”皇帝轻笑,眼眸深处却殊无笑意,“朕迎娶昔日皇妹,有违纲常,悖逆人伦……”
言楚咬紧牙根:“臣不敢。”
“朕猜你也不敢。“
”往后若有人猜疑,你也可以告诉他们,这完全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萧怀璟松了手,垂眸看着他手中银枪,轻笑道,“朕娶的,明明是你的妹妹呀。”
日光明澈,帝王的语声却比数九寒冬更冷。
言楚手指紧握枪杆,几乎要捏出血来。
萧怀璟深邃眼瞳紧盯着他,声音里带着暴虐的快意,“言卿,当日你劝朕放手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竟是你同她变了兄妹?“
“这种情形便叫做,世事弄人。“
言楚咬牙不语,眼睛盯着地上日影,渐渐地模糊起来。
萧怀璟伸手按在他手中银枪,他不自觉地松开手。
“言家世代都是忠君爱国之臣。”萧怀璟漫声道,“朕相信你此行西南,定可为国效力,立下不世出的功劳。“
“言卿好好准备,西南路远,可要珍重啊。“
皇帝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掷,言楚只听耳边劲风掠过,下一刻,银枪如龙击碎了石板,死死钉在地面上。
令人骨髓发冷的崩裂声里,萧怀璟淡然留下一句笑语:“朕就先回宫了,卿卿还在等着朕。言卿不必送。“
玄衣金冠的帝王负手而去,只留墨蓝枪缨在风中轻晃。
*
言阁老欲留他,萧怀璟却已迫不及待登上御辇。
用了早膳便是朝议,接着又来了言家。他得赶紧回宫,回到他的卿卿身边。
真到了稍间门口,萧怀璟又少见地踟蹰起来。
往,林卿卿的手脚都缚在床柱上,除非她大力神附体,绝无可能拖着八柱飞檐紫檀龙床行动,更别说破墙而出,稍间的门他也亲自上了锁;往大说,漫说小小的东稍间、养华殿,皇宫乃至天下都是他的私产,林卿卿娇弱如此,插翅也难逃。
但他只是站在稍间门前便忐忑不安,总是忍不住想着,若是打开门她不在了,要怎么办。
他一定会发疯的。
而打开门,看到她那副凄惨又抗拒的神情……虽能安他的心,却也令他心如刀绞。
一身玄衣的帝王就这样站在门前,进退维谷。
……
林卿卿早听到他的脚步声,等了片刻不见人来,索性抬起手,挣扎一般在空中摇晃。
外间萧怀璟听到锁链叮当之声,脑中一炸,毫不犹豫开锁推门。
男人紧绷着脸,目光落在床边林卿卿身上,刚开始还带着三分惶恐,接着立时化作怒气:“你方才在做什么?”
玄衣帝王一步步走过去,弯腰捉住她的手。
夏日熏风和暖,他的指尖却仿佛天然的带着三分冷意,从她纤细手腕一寸寸揉捏过去,最终酷戾地拉住连着镣铐的锁链,将她整个人一把提起,锢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咬牙切齿:“你想离开朕?——你敢!”
帝王居高临下俯瞰着,见到少女蹙眉咬着下唇,幽黑双眸中更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怒意。
她曾经那样喜爱自己,只是看到他便双目灿然生光……
“痛。”
林卿卿松开自己的嘴巴 ,细声细气地,“痛。”
萧怀璟自囚她至今,鲜少再听到她这样语气,顿时心尖儿都是一抖:“哪里痛?”
“这里。”林卿卿委屈地举起另一只手给他瞧,让他用一指撑开镣铐和手腕缝隙,去看里面被磨破的地方:“好痛 ……”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如被舌尖温度化开的酥酪,萧怀璟心中万般气都叫这简单两个字压住,忙扶着她的后腰与肩膀叫她坐下去,那架势不像是磨破了手腕,倒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但他到底没让她坐在床上,而是放在自己膝头,像抱小孩儿似的那么圈着她。她脚踝的细链条随着盘上他玄色衣摆,细细的闪着银光,如两条尚未长成的银龙。
“卿卿闭眼。”
见她乖乖地阖目低头,萧怀璟才从自己怀中取出银色小钥匙,解开她两手扣着的锁。
林卿卿肌肤雪白,手腕纤细,那两环金属又装饰绮丽,若不是连着锁链,其实便如同手镯似的好看,对萧怀璟,更多了一重让他安心的意味。
拿钥匙解开的时候他还微沉了目光,有些不舍 ,等真的解开,看到她右手雪白肌肤上一丝血痕,就只剩心疼与惶恐。
林卿卿是他心魂所系,她受了伤,他比她要痛,恨不得以身相替,但……
萧怀璟绝望地闭了闭眼。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放手。
卿卿讨厌、畏惧这样的自己,不是很自然的事么?
林卿卿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直了手腕,径直举到他面前。
“痛。”
萧怀璟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涩声道:“我知道。是哥哥对不住你,我会让人改制,在里头垫些丝绵,便不会伤到卿卿了。”
他说话之时尚且有些忐忑 ,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卿卿的表情。
少女果然瘪了嘴巴,大眼睛里泪光闪闪。
“谁管你以后怎么样,”她软娇娇地咬了咬嘴巴,小腿踢在他铁条似的长腿上,激起一串脆响。“我现在就在痛,你管管我呀。”
你管管我呀。
从前林卿卿跟他在一起便是这样,很会折腾人,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把帝王当什么似的使唤,他却从不恼,反而心里鼓胀而踏实。她是信赖他,才要他听她的话。
他不怕她发火,只怕她像刚醒来时那样 ,杏眼里空茫茫的,任他如何发怒也不说话,被逼得紧了,才清清淡淡看他一眼。
林卿卿等得不耐烦,又踢了他一脚,带得足上锁链叮叮当当的响。
萧怀璟忙收敛心神,没多犹豫,举着她细致手腕俯首,将唇贴了上去。
灵巧的舌尖轻轻舔去血丝,又在伤痕周围游走,细致轻柔,犹如忠犬舔舐自己受伤的幼崽,渐渐地加了力气,又像叼着猎物,不肯放过的野兽。
那伤就是磨破一层油皮,林卿卿都没觉得怎么疼,不过借机撒娇而已。但萧怀璟这样细细舔下去,反而有点不对劲起来,她咬着唇忍耐,男人却忽然放开她手腕,滚烫唇舌一转,舐过她细嫩手心。
少女没忍住,齿缝里溢出一丝轻吟,立刻便被捕捉到。
他有多久,没听到她这样娇声?
萧怀璟呼吸骤然加重,林卿卿刚听到他气息紊乱,自己的视野便已经颠倒过来。
……这些日子,萧怀璟总是如此。他只要一得空,就将她就近按在榻上案上墙上或自己腿上,大力挞伐,毫不容情。
那索求炽烈到近乎绝望,仿佛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喝下去。”
萧怀璟将人推倒,不急着下一步动作 ,反而下了床,不多时,端着一碗药回来。
林卿卿抬起头。男人英挺的面容被浓重的情|欲笼罩,语气却是冷静清醒,不容置疑的。
即使在这样野兽般动情的时刻,他也总会记得,一日三次雷打不动的药。
那是什么,林卿卿大概猜得到一点。
她象征性地推拒一下,立刻被男人捏开唇灌了下去。
苦涩汤汁流入喉咙,也顺着她嘴唇往外溢出一些,沿着精巧下颌和细白脖颈 ,浸湿茜纱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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