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混乱，有时一座城池会在数月之中多次更换主人，他们脚下这座城池当前的主人行事无忌，对城民十分严苛，外来者更甚，无本城相熟之人担保，连客栈都入住不得。
谢婉二人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也不在意，不过玩笑归玩笑，相比之下还是消了司命的怒气比较重要，“星君当真要我走？那我去找月老了。”
谢婉状似惋惜一叹，“说来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些好物，恰是月老需要的，想来月老不吝惜收留我一晚。”
司命磨了磨牙，俊脸扭曲，最后哼了一声，“神女到了下界倒是活泼许多。”
说着转身就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转身看来，“还不快上来？”
谢婉失笑摇头，拉着少煜跟上。
少煜全程没有参与二人的交锋，如今见胜负已出，完全不意外。
三人直接上了三楼，看得出来，二楼为待客之所，三楼是住处，司命带着他们到了三楼还未停下，他在楼梯口轻轻一推，迈步上去，上面竟是还有一层。
少煜“啧啧”两声，东看西望，大感诧异，“星君此地竟然完全是凡物所造？”
谢婉闻言目光也在屋内一扫而过，道，“不稀奇，凡界有许多机关大师，司命这里想是请了机关大师设计。”
“阿婉说的不错，”司命瞪了谢婉一眼，还是如实回道，“少煜神子若是有闲，也可多来下界逛逛，比仙界有趣多了。”
他翻出一包茶叶，炉上一壶热水滚烫，又拉响铜铃，方才那名为怀城的少年上来送了一些吃食，司命伸手做请状，“尝尝？”
少煜和谢婉闻言都用了一些，司命和谢婉不愧是好友，两人诸多爱好都相同。
谢婉注意到，从他们上来都如今，司命一系列行事都未曾动用半点神力，不禁问道他为何如此，“可是前来此界的仙人寻了你麻烦？”
她眸中冷光尽显，司命乃是星君职位，主下界诸人命运，推演能力出众，神力却是寻常，尤其战力更是废材，在仙界那么多年平安无事，多是他不爱出门，又有月族庇佑。
司命摇头，一脸轻松，笑道，“那倒不是，不过入乡随俗，在下界当有下界的生活方式。”
“所以司命你至今未追求到月老。”谢婉当即又笑话起了他，“我早说过，你这样是不成的。”
司命活了那么大岁数了，至今不过瞧上一个姑娘，偏人家瞧不上他，两人还有前怨在。
“那该怎么办？”司命趴在桌子上，两只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谢婉。
谢婉偷偷看了眼他羞红了耳朵，若非顾忌好友颜面，真真是想笑，想他为司命星君，不知写过多少痴男怨女的故事，论到自己，却无计可施，青涩如那弱冠少年。
“世人常道烈女怕郎缠，但依我对月老的了解你若真如此做了，她对你的恶感恐怕更甚，”谢婉正色道，司命陡然坐起，眼巴巴望着她，“那该怎么办？”
谢婉抬手轻压，安抚道，“莫急，月老眼下正忙于有缘人之事，你当前去助她一臂之力，月老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得了你的帮忙，自然不好意思再对你恶言相向。”
说话间她眼中不乏戏谑，想也知道司命这些日子什么待遇。
“再之后呢？”司命轻咳一声，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再之后就看你自己的了，”谢婉一摊手，她能说她不比司命好多少吗？
“好吧，”司命一撇嘴，回过神了，想起他这位好友至今也是孤身一人，掌月宫常年清冷，不过好歹说的还有点用处。
司命从袖子里一掏，拿出一本册子，翻了翻，找到一页递给谢婉。
谢婉迟疑接过，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是记录下界仙人的册子，她的名字也该在上面。
“叶证？”少煜凑过去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她对那个龙岛的小仙太过关注了。
司命点头，看着少煜的目光带着同情，还有同病相怜之感，不过这目光在谢婉望来的瞬间收回。
“是他，”司命道，“那小仙被韶玉公主祸害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种下了心结，突破境界的时候被反噬了，苍龙神君怜他不易，送他下界历劫。”
司命轻哼了一声，下界历劫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境界不够的小仙，不说即使成功也是元气大伤，需修养个百十年，就连能不能突破心结都不一定，叶证落到这个下场，司命也算是满意了。
“他已轮回三世，还未曾破劫而出，我估计他的仙魂强度还可保持八到十世不昧，之后再想破劫就更难了。”
谢婉合上册子，掐指算了一算，这里面龙太子功劳不小，若非他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挑拨，韶玉公主对叶证的兴趣也不会持续那么久。
龙太子有感自己办的事担不起谢婉给的宝物价值，不过如今却是翻过来了，谢婉寻思起她掌月宫里有什么宝物龙族适用。
将册子还给司命，她说道，“日后叶证的事与我再无瓜葛，恩怨两消。”
第108章 九天之上（十六）
昭空山。
一日, 祁霄正在自家洞府打坐修行, 忽的心中有感, 手中法诀连连, 布下层层禁制, 身影一息间悄然消失在此间。
峰顶宫殿, 一玄衣冷肃的少年道人突然睁开眼睛, 目露疑惑，神识扫过漫山遍野, 及至整座山门, 毫无所获。
阴阳两镜空间中, 祁霄负手而立，目光冷然望向天际, 云中景象赫然正是昭空山上之景。
“莫看了，我早说过, 区区元婴修士, 远不能发现，若非你们修为太低, 他连察觉到那一点空间波动都不能。”天阴背着手，明明是十岁稚童模样，却正容如同大人。
此刻她轻哼一声, 话中不知是不屑还是埋怨。
祁霄还是第一次在师尊坐镇昭空山的时候进了空间, 心底难免不安, 只是这点不安不会在天阴面前表现出来, 他淡声道, “寻我何事？”
“依依要筑基了，你寻一处地方带她出去。”天阴秀眉微蹙，面上带了些担忧，“我入不得此界，依依那界灵气稀少，能修得到如今已是不易，要想突破，却是万万不能。”
此十彼一，祁霄所在的修真界已过去五十载有余，他修为也至瓶颈，只是机缘未到。
祁霄心下疑惑，面上不动声色，“五年筑基，却是忘了杨姑娘是何灵根？”
阴阳镜界五行灵气稀少，阴阳两气居多，这几十年来，祁霄除了偶尔遇难入内避祸之外，再不曾进来，算上一算，不到一掌之数，与杨依依一次都未遇上。
天阴闻言皱眉，“你乃阳镜主人，如何这般见识浅薄，灵根多少不过下界而言，到得仙人境界，灵根反而次要，君不见飞升之士并非都是天资绝世者，反而天资一般，却有大毅力之人更多。”
她与阳镜诞生于日族少煜神子之手，虽未跟着神子在外游历，但少煜身上神器等何其多也，却是交了不少朋友，这些仙界之事也多是从他们口中得知。
祁霄沉默不语，他出身尊贵，入得师尊门下，太华派上下对他都是恭敬有加，平生从未受过他人这般呵斥。
他生得俊美不凡，容颜反在其次，只一双眸子幽深难测，如同无底深渊，被这双眸子凝视着，天阴怡然不惧，心中痛快无比，只觉得一口憋了多年的闷气终于发泄出来。
她早就看祁霄不顺眼了，天阳受他所累，前些年神子自天外赐下一物，天阳陷入沉睡，虽如今看着是利大于弊，醒来想必灵性大增，但此举也摆明了神子算是放弃了他们，日后那桩事完成也回不去了。
一是九重天上尊贵无比的神子，一是下界前途未明的修士，其中差距不亚于天与地，天阴是为天阳不值，尤其他那主人仿佛还瞧不上他。
祁霄目光深沉盯了天阴一会儿，缓缓回道，“我知晓了。”
恼怒不过一刹那，疑点就又浮现了出来，即便灵根如他一般，也说不通，听闻那界灵气不如此处，如何五年内进度与他相仿？
再一，那所谓灵气不足以进阶又是为何，筑基之后方是仙途入门，灵气吞吐更甚往昔数倍，那她日后又要如何修行？
这疑惑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被祁霄压下，他沉吟片刻，“我已至瓶颈关卡，可往师尊处辞行外出寻找结丹机缘，师尊当不会阻拦，到时自可为杨姑娘寻一合适之地。”
天阴满意点头，眼中喜悦压都压不下去，祁霄心下一松，再如何强大，也是心思单纯。
“我去通知依依做好准备。”欢快的童女声音还在空间处回荡，人影就已经出了空间。
祁霄也没有多待，行至天阳沉睡的地方看了看，白胖的童子睡着火焰织成的大床上，热度使得附近几里处荒无一物，无论死物还是活物。
祁霄行至那处，周身如披衣甲，火舌自动避让，他与天阳认主，天下火焰皆伤不得他，似是感应到他到来，童子白胖小手揉了揉眼睛，像是要醒来，不过祁霄知道这不过是假象，据天阴判断，天阳至少还需十年才会醒来，以他这边的时间流速来算的。
他见天阳一切无恙，才出了空间，他实则比天阴想象中的要看重天阳的多，毕竟是传说中的神器，能得一件，如何不欢喜？只是器灵不醒来，以他如今的修为，能发挥的实力实在有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