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彻底没辙了,只得撒娇道:“我听你的还不成,你看天都亮了,咱该起了。”
“不急。”
“你还得去衙署呢。”
“沐休。”
“一会沛儿就来请安了。”
“候着。”
“咱还得给祖母请安呢。”
“晚些无妨。”
还无妨呢!昨个晚了,让满堂人笑话,她脸皮儿可没那么厚。瞧着他那赖皮样,归晚生气,可挣不开又能如何。她盯着他下巴又学起了昨日,仰头便要去咬!亏可不能吃两次,江珝意识到了,蓦地低头,衔住她的唇,吻上了……
江珝这一天果真没出门,一直在檀湲院陪归晚。
他倒是体贴了,归晚却不适应了。往常白日,院子里只有她自己,可今儿多了个人,她怎么看怎么别扭,连小丫头们也一个个束手束脚,话都不敢多说,房里安静得让人不自在。不过好在小江沛今儿没去家塾,也留了下来,归晚还有个说话人。
中午歇晌,归晚回了稍间,本以为能独自待会儿了,可江珝又跟了进来,道江沛把外面的罗汉床占上了,他只能来和她一起了。
归晚当机立断,坐直了身子道:“我不困,不用歇了。”抬脚便要朝外去。
江珝笑了,将她抱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拉上被子后柔声道:“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他看着她,眼底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归晚实在抗不住了,翻了个身滚到了里侧,道了声。“你也躺下歇歇吧。”
一股暖意上来,他也没客气,上床躺下,抱住了她。
晚上起夜起得频,月份大了翻身不易,归晚晚上睡得并不好,这会儿再被他拍着,困意来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珝并无困意,但却喜欢这感觉。他有多久没享受过这种温馨了,十几年了吧,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如此将他拦在怀里,轻轻拍着他入睡,会在他即将睡着的那刻亲亲他额头,道一声:“好梦……”
“好梦。”江珝亲亲归晚的额。
归晚气息沉稳,睡得很沉。江珝再次拍了拍她,拉上被子,便起身出去了。门外,禹佐已经侯了他多时了……
主仆二人去了前院大书房,禹佐当即道:“将军,人找到了!”
江珝微诧。“果真?”
禹佐肯定地点了点头。“是,而且该问的我都盘问过了,时间,地点,全部都对上了。”
江珝凝眉,沉默了良久道:“再哪找到的?”
禹佐犹豫,道:“在辅国将军府。”
“辅国将军?”
“是。她是辅国将军的远亲,家在杭州,逃出城的路上遭叛军挟持,获救后被人送往江宁。再之后,她被追来的叛军逼入了秦淮河,一直被冲到了下游,是被一户农户相救,暂时藏身,待事态平稳后,走投无路的她才不得已到京城,投奔远房舅父。”
“那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是世子大婚那日,辅国将军夫人在宴席与各位夫人聊天时,偶然提到的,经历像似,所以我便留心查了一下,果不其然就是她。”
江珝望着窗外,深吸了口气,一切都淡淡的,谁也瞧不出他深邃的眼底到底隐藏的是什么。良久,他转过视线,对禹佐道:“此事先勿要张扬,你先帮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她。”
“好。”禹佐应声,可他没走,默立半晌踟蹰不定。
“还有何事?”江珝问。
禹佐皱眉,叨咕道:“我今儿头晌去衙署,衙署外的照壁后立了个孩子,怎么看都觉得眼熟,有点像……”
“像什么?”
“像在杭州获救,走散的那个孩子。”
“那姑娘的弟弟?”
“按常侍卫临终前的话,好像是。”
江珝起身,从怀里拿出了那个锦囊,捏在手里反复看着。“当时获救之人不在少数,你确定是那孩子。”
“虽都落魄,可那孩子双目炯炯,气质特殊,全然不似寻常百姓,当初便引起了我注意。我当初还留意,想要询问来着,后来便被叛军冲散,我又北上回了雁门,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谁曾想到那孩子会是她弟弟。”
“那孩子现在何在?”
禹佐叹声。“那孩子看见我,还没待靠近,便跑开了。要不,我去辅国将军那问问,若是亲人,他也该被收留。我瞧那孩子衣着不凡,想必不是流落之人。”
“不必。”江珝阻止。“衙署偏僻,常人不会去的,想必他是在等人。不必惊了辅国将军,你只要带人看住了,见到那孩子便将他带来。”
禹佐应声,正要往出走,江珝突然又将他唤住,问了句:“余怀章如何了?”
“虽还不能走动,但状态较之从前已经好多了。”
“好,一定要派人护好他。”
“是!”
禹佐离开了,江珝将手里的锦囊放在桌子上,默默坐了回去,他平静地望向窗外。晌午还明亮的天,这会儿暗了下来,有点像他此刻的心情。早上的预言到底成真了,她想起归晚的话:如果她要你娶她呢?如果她坚持呢?
如何选择,那道题又绕回来了。江珝不是个犹豫不定的人,其实答案就在心里。江珩大婚那晚,酒醉的自己就已经为他做出的选择,那才是他最想要的。但是,选择好做,可后续的事情呢?这些事都不是一句话就可以了了的……
外面天越来越暗,他把窗子打开了,随着铺面的冷风,几片雪花被卷了进来。又下雪了,他想起回来那日,石榴树下,那个指挥小丫头们堆雪人的姑娘,还有她鼻尖上的那抹融化的雪。
她也该起了吧。睡了这么久,可不是该饿了。
江珝笑笑,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大书房。而他身后,那个蜻蜓兰花的锦囊,便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透过敞开的窗子,独赏着雪花霏霏……
第49章 信任
“人找到了吗?”薛青旂迫声问。
侍卫垂目摇头。“还没。”
“废物!”薛青旂厉喝一声。“去, 把叮铃给我叫来!”
小丫头哭了两日了, 从打骁尧走了,她就没停过。这会儿整个人还在抽搭着,嗓子都哑了。薛青旂无奈, 冷声道:“别哭了!我知道他若要走, 你拦不住,我没怪你,但他到底因何而走,你总得给我交代明白吧!”
自己都答了多少遍了, 怎么还要问她。叮铃抽了抽鼻子,道:“他真的什么都没说。那夜他说他要沐浴,不叫我进去, 我就在隔间外面守着,我连耳房的门都没出,而且我们俩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后来好长时间房里都没动静, 我就没忍住冲进去了, 他人就没了……他定是从耳房小窗钻出去的……他为什么要走啊……”说着说着,她眼泪又下来了。
“那他沐浴就没个声音, 他走没走你听不出来吗!再说那耳房小窗,你都钻不出去,何况是比你高出那么多的少年!”
“我确实只听见入水的声音,没听着出来的声啊……那小窗开着,若不是从那走的, 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青旂皱眉,忽而想到什么,问:“你见屋里没人,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就赶紧出去喊人了,院里的侍卫挨个屋搜,没有然后大家就都追出去了。我去薛府找您,可他们说您两日都没回了,我找不到您……”
青旂无奈苦笑。“他根本就没下水沐浴,只是让你以为他在沐浴。那小窗也不过是障眼法,让你们以为他从那离开的。”
“什么?”叮铃惊呼,“那,那小公子是从哪离开的?”
啪!薛青旂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叮铃一个激灵。他大声呵道:“你还要跟我装吗!”
“我,我没有啊……”
“小公子沐浴向来有婆子伺候,何尝用过你!发现他不见了,你让他们搜遍了所有的房间,唯独没搜耳房。还有,发现人之后,你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包括婆子们,你是何意?”
“我自然是为了找小公子啊!”叮铃委屈道。
“找?”薛青旂冷笑:“我看你是为了让他逃!说,他到底哪去了!”
叮铃实在挨不住了,她知道公子的脾气,不是无中生有,不明是非之人,既然他认定了是自己,想来她也是逃不了了。于是她抹了抹眼泪,道了来……
小公子最近总是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睡也睡不好。虽他什么都不说,她知道他在惦念家人。而最近薛青旂也不常来了,他便一点外界的消息都没有了。那日他又练起剑来,竟失神把自己划伤了。叮铃实在是瞧不过去了,连劝带开导,给他讲了一整日。余骁尧是一句话都不说,唯是静静地听着,表情淡淡。叮铃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怎奈在晚饭时,他竟求了她一件事:放他出去——
他说了,他不是要离开这,他只是想出去看看姐姐,只要见她还好自己就安心了。他会赶在第二日回来的,绝对不会连累她。
叮铃不怕被他连累,她不想他走是舍不得。相处了这么久,她被这个彬彬有礼,气质翩翩的少年打动了,平日里怨也好,气也罢,她都希望能够一直守在他身边,哪怕给他当一辈子的丫鬟。所以,见他早上没回来时,她哭个不止是真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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