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潺潺觉得好笑,“人大抵都是如此,活着的时候总觉得有万般的恶毒,等人死了,再来哭两滴鳄鱼的眼泪。”
“可人都死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活着的时候,也没见谁说几句公道话。”那些官员来拜,想是觉得皇帝对江家还是以往那般的恩宠,所以做样子给他看,但谁知道皇帝转眼就死了呢。
行至墓前,距离追封已经一个月了,官员们早也不来了,“嬷嬷,把这里打扫一下吧,别让这些脏东西,脏了忠勇王夫妇的路。”
点上蜡烛,她抽出九根线香,放到火上点着,锋利的长剑搁上肩头,陆潺潺一顿。
身后人看着高大的墓碑,“我听说,她是死在你怀里的。”
李嬷嬷已经跟纪由交上手了,她焦急的看着这边,几次想冲过来,“姑娘!”
陆潺潺看过去,李嬷嬷不是纪由的对手,“先让他住手。”
“回答我的问题!”曲柳眉长剑一动,划破了她的脖子。
眸光含冰,“我也说了,先让他住手!”
脖子上的剑贴得更紧,曲柳眉微微躬身,“你连皇帝都杀得了,你为什么不救她!你当初连我爹都能救,你怎么不救她!”
陆潺潺侧头,无视了那长剑,看着曲柳眉眸子里的阴狠,“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我能治病,但不能起死回生,她一心求死,谁也救不了她。”
“你胡说!她还有那两个小畜生,他们还没死呢,她怎么敢死?”曲柳眉立刻反驳。
“还有,在你把她带走之前,我是能救她,我一早安排了李嬷嬷在她身边,但你偏要来打乱计划,直接让她失踪了,坐实了谣言,让她无路可走!”曲柳眉生气,陆潺潺难道不气吗?
“你住口!”纪由打退李嬷嬷,急忙奔过来,两手第一时间抬起捂住了曲柳眉的耳朵。
“眉眉,你别听她胡说。”
曲柳眉却反常的冷静,缓缓抬手拨开了纪由,“……你说什么?”
“锦蓉已经告诉我,你们把她带走了。是什么意思不明白吗?你们一路向着北国的方向,时间又那么巧,说你们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吗?北国用这招看似很蠢,可耐不住皇帝早有忌惮,所以你们成功了,这件事情里,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
她又想起那天莫月华死前的模样,回转身将手中燃烧的线香高举,缓缓三鞠躬,跟着插在碑前。
“老夫人早就知道这件事是你的主意吧。”她突然道。
曲柳眉没说话,只是怔怔看着墓碑,纪由拧眉,“住口!”
“那日她留下一句遗言,让我带给她的儿女。”
“我原以为她是说给他们的,可后来一想,原来是说给你们三人的。”
目光回转,“她说了什么?”
“日后,哪怕彼此陌路,也求不要自相残杀。”陆潺潺道出这句含着无边沉重的话,反倒莫名一笑。
“我想,她是猜到这件事背后是你出谋划策,怕将来江家兄妹找你报仇,所以才留下这句话,当然,也怕你执念成魔,与江家兄妹为难。你们三人,她只希望各自安好。”
曲柳眉长睫轻颤,面色再次恢复了冷漠,“笑话,我怕他们报复不成?至于执念,更可笑了,对她,那不过是个陌路人罢了。”
陆潺潺不置可否,不得不说,曲柳眉跟江星礼,有时候还真挺像的。
翻身上马,她不再多看一眼那坟墓,更是未曾上一炷香,看尽了苍翠山林,她突然道:“一日前北国的消息,江星礼在战场突然狂性大发走火入魔,斩杀北国四千余人,仍然不倒,后狂奔不知所踪,至今未寻回。”
“告诉你这个消息,另我还能答应你一个条件。谢谢。”说完她便打马而去,那句谢谢,也不知是谢她厚葬莫月华还是谢她带了遗言。
陆潺潺呆站了一会,抿了抿唇,“他会没事的……”
魔教教主才刚出场呢,对不对。
“自然,咱们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李嬷嬷急忙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么哒
最近流感严重,豆子也是其中一员,所以大家都要注意身体,预防感冒呀亲(づ ̄3 ̄)づ╭?~
第34章 李嬷嬷的离开
清越的鸟鸣响在耳畔, 一束束细小的光柱穿破枝叶,稀稀落落的光斑洒在他的脸上,江星礼缓缓睁开眼。
仅就这么简单的动作, 却叫他感到一阵剧痛, 整张右脸已经没法看了, 大片的皮肉被刮落,落下时又沾染了不少泥土碎屑,此时看着格外恐怖。
这些时日, 江星礼一直暗中帮助,军中人自然再次接受了这个将军, 他夺回城池却没能找到江凤予,加上北国险些污了江家声名,他被激怒了,带领军队连连追击, 几乎是次次都能于万军中取对方将领首级,连夺北国三座城池。
在这种环境下,他情绪又处于顶峰, 功力飞涨的同时, 理智也在渐渐失守。
对方畏他如虎,最终想了个馊主意,于是下一次对战时,故意说江凤予在北军手上,让江星礼退兵,还将皇帝已经逼死了莫月华的消息告知, 劝江星礼早日弃暗投明。
若他投降北国,不仅为帅,还能与妹妹团聚,更能发兵攻打南国为母报仇,若他不投降,则不仅失去了母亲,还会失去妹妹。本以为江星礼会投鼠忌器,谁知道反倒是把对方仅有的理智摧毁,江星礼盛怒之下,以一人之力独斩敌军四千余,其势不可挡,足足杀了五六个时辰,北军吓得魂飞魄散,早就纷纷溃逃,偏生他已经走火入魔,硬生生一路追击一路杀。
南国军自己都吓得够呛,直呼不愧是鬼将军,简直堪比真阎罗在世!那情形下,竟是没一个人敢跟上去。
江星礼就一个人,追着一支军队跑,从早到晚,最终他体力耗尽,眼看着摇摇欲坠,北军这才回过神来,反要杀他。
但他凶名太盛,没一个人敢接近他的,大家犹犹豫豫,江星礼却再次恢复,又杀一轮后在夜色中狂奔而出,直至功力耗尽失足跌落山崖。
边境闭塞,关于莫月华已死的消息,军中虽然不乏有人知道,可是谁也不敢跟江星礼说,陆潺潺之前一直被困皇宫,导致江星礼竟一直不知这消息。
妹妹生死不明,母亲骤然离世,江星礼脑子里时刻绷着的那根弦儿就这么断了。
他不知这是哪儿,只记得自己是深夜踩空掉下来的,胸腔呼吸都泛着血腥气,看来地方很高,他即便九转寒功护体,也难免内伤严重。
因为浑身煞气,就算这么躺在这,也没有野兽敢接近,动物天生比人敏锐的多。
动了动手指,他艰难的翻了个身,伸出手勉力够着一株灌木枝,小心的拉下来,叶片上还没有蒸发干净的露珠就这么滚进了嘴里。
林间有薄薄的雾气,他眼前有点昏花,头部隐痛,看来是撞到了脑袋。
丛林深处隐有人影浮现,麻布灰衣,身材干瘦,面上一缕长髯,五官清隽,身后一个药篓,打扮的十分干练。
江星礼提起了戒备,手指摸到了一块石头,不管这是哪儿,肯定不会是南国境内,那就都是危险。
那人站定在不远处,眼神看了一圈,鼻子微微抽动,像是知道了什么。
“这么多年了,竟有人来了。”他自言自语般叹了一句,竟是事不关己般路过而去,并不来看。
江星礼眨了眨眼,脑中天旋地转,昏迷前,隐约见到那人去而复返,一双麻鞋就停在自己眼前。
*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我哥还好吗?”江凤予急切的看过来,连声问道。
墨雪默默的安抚她,陈无安摇头,“我沿着痕迹一路追了很远,但是后面进入山林就不行了,地势复杂野兽众多,分不清他到底往哪个方向。”
她一下颓然,“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一直昏迷,我犹犹豫豫,如果早点决定跟哥哥见面,他也不会……”
墨雪拍了拍她的手,不赞同的摇头,陈无安也急忙安慰,“凤儿,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是为了守城才受了重伤昏迷,是我们将你偷偷带出城躲起来的,怎么都怪不到你头上啊。”
江凤予醒来已经小半月了,只是她身中三箭,其中一箭还直接射穿了腿,所以一直在养腿伤。
陈无安等人本打算等她好了再慢慢告诉她发生的事情,结果被她无意中听见过路人的议论,才知道母亲莫月华竟然早就离世了。
重击之下,她伤势恶化,整个人高烧不退,好不容易退了烧,醒来却沉浸悲伤难以自拔,她十分后悔曾经与母亲顶嘴,还任性的跑来军营,竟导致跟母亲的相处只有短短时日。
她还没有江星礼那般的心性,在她心里恨毒了南国皇室,见江星礼竟然还拼命作战抵抗北军,仍然做南国的将军,年轻气盛的少女自然恼恨他,娘都死了妹妹也失踪了,你还有心思打仗?还继续做皇帝的走狗,哥哥太让人失望了!
所以她拖着不去见他,谁知道转眼江星礼就出事了。
“如果我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要怎么活下去,我在这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亲人了。”江凤予哽咽着,不敢想江星礼现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