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方有量双手抱着头,不停摇晃,他觉得头好疼!
妈这态度怎么可能去接媳妇儿回来?看来媳妇儿是接不回来了!
方有量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妈,求求你别说了!丽丽是我媳妇儿,我想她回来!我就是想!”
“求求你让我静一静,你回屋吧。你走,你走!”
门外的方母被屋里的吼声吓了一跳。
儿子这是在……吼自己?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在这儿苦心劝你,你还怪起我来了!
“你个臭小子!你没良心!还怪起你老娘来了!要不是我……”
方母不停的在门外叫骂着,自己的好心好意,全被当了驴肝肺了!
方有量听着门外一声比一声尖利的叫骂声,猛的扯过被子遮住了头。
他躲在被子里,再也忍不住,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方母骂了好一阵,却再没听见儿子的声音。
她不由得停下来,支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隐隐的,她似乎听见了哭声。
儿子又哭了?为这个女人,儿子最近都哭几次了?
她心里又气又无奈,想骂的话在嘴里不停往外冲,被她咬牙拦住了。
她怕自己骂得太狠,把儿子逼出病了。
她气哼哼的隔着门板瞪了屋里几眼,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方母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关了房门,也躺床上去了。
剧烈起伏的胸口在控诉着此刻她心里的气闷。她想不通,自己一心为儿子好,怎么就被嫌弃了?
母子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各怀心事。
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声。
真是听得人越加心烦!
方母被树上的知了吵的脑仁疼,她腾的坐起来,拿起床头上的东西,就从窗口上往树上扔了过去。
扔出去的东西击中了树冠,再顺着树叶落到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许是方母的怒火吓住了知了,居然真的没有了这扰人的叫声。
方母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她实在是气得不行。
儿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反常,居然会对自己发火,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她慢慢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今天的事情。
对了,今天早上自己答应让吴丽丽回来,儿子都是高高兴兴的。
今天晚上回来,儿子就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难道是在吴丽丽那儿受气了?
对,一定是这样!所以儿子才会对自己发脾气!所有的一切都能理通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方母心里瞬间顺畅了许多。
她开始心疼起儿子来,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不省心的媳妇儿,儿子真是命苦啊!
她抬头看看窗外,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
该做晚饭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赶紧往厨房去了。
来到厨房里,看着锅里未洗的碗筷,她心里对吴丽丽的埋怨又增加几分。
这些都应该是吴丽丽的活,现在又得自己干了。哼!还想回来,休想!
方母麻利的做好了晚饭,又来到方有量门外。
“儿子,妈做好晚饭了,快起来吃饭了。”方母轻轻拍着房门。
方有量躺在床上,双眼放空,思绪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好似对所有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听屋里没有动静,方母只得再次劝到“儿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咱饭得吃呀。咱不能伤了心再伤了身呀!咱得保重身子啊!儿子?”
无论方母在屋外如何呼喊,屋里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方母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儿子,妈把饭给你热锅里,你醒了就出来吃点啊。别饿坏自己了,妈心疼。”
方母站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屋里既没点灯,也没有起床的声音。她只能一个人回堂屋去了。
堂屋的木桌上,摆放着方母做好的饭菜。
为了儿子,她今天特意多加了一个菜,还忍着心疼,做了一顿白米干饭。
自家存粮也不多,平时能有口稀饭混混口就不错了,只有过年才舍得做一次白米干饭。
结果今天自己准备了这么多,儿子却一点不领情。
她对着满桌的美味,也没有了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收拾了。
把儿子的饭菜放进锅里温好,方母也回房间休息了。
吹灭了屋里的油灯,方母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她要听听儿子起来没有,有没有去吃饭,她还是放心不下儿子的身体。
然而,窗外只有青蛙的呱呱声,蛐蛐儿的叫声,以及扰人的知了声。
听着听着,方母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第39章 不妥协
方母一晚上都睡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做了很多梦。
梦见了儿子小时候和她相依为命,梦见了儿子的乖巧懂事,她真是乐的合不拢嘴。
恍惚间,她又梦到了自己死去的男人。她想到自己最近的委屈、烦心,不停地向他哭诉。
而他正在温声安慰方母的时候,她猛然惊醒了。
方母从床上坐起来,揉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她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最近家里的活落下了好多,原本是计划着等吴丽丽回来再做的。现在不得不自己亲手去做了。
她特意翻了一件旧衣穿身上,好干活。洗得翻白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
加上昨晚上睡得不好,她脸色有些发白,衬得方母越加的苍老疲惫。
她揉揉酸疼的腰,前两天的劳累,她还没缓过劲儿来,今天却又得开始劳动了。
她来到厨房里做早饭,看见锅里的锅盖还是原封不动。
提起锅盖,锅里的饭菜早已没了热气,冷冰冰的竟是一口没动。
儿子昨晚果真没有起来吃饭。
方母对儿子的怜悯,对儿媳的怨恨,又增添几分。
生上火,方母又往锅里加了两个鸡蛋。
她得给儿子好好补补,气大伤身,儿子这身子怎么吃得消啊。
不一会儿,锅里传来咕噜咕噜水沸的声音。
热好了早饭,方母再次来到儿子的门外。
“儿子,你醒了吗?妈做好早饭了,你好歹起来吃一口好吗?”
说完,她静下来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儿子?你听到了吗?别让妈担心了,快出来!”
方母走到门前,又开始拍起了房门。
屋里的方有量其实一夜都没有睡着,他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床上,看着房顶。
他眼窝深陷,眼睛发红,眼袋浮肿着,眼圈周围乌黑一片。
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干裂了,隐有血丝渗出,嘴巴周围胡子拉碴。
整个人看起来无比颓废。
由于长时间躺着没有翻身,他的半边身子早已经麻木了。
可是他却浑不在意,就让他这样麻木下去吧。
他想,要是就这样变得没有知觉了就好了,这样就不会难受,不会心痛,不会伤心。
这样多好!
他听见了门外母亲的呼喊,可是他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什么都不想理!
方母在门外说了大半天,直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屋里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办法,只能放弃。
她有些挫败的对着屋里说“儿子,妈把饭放锅里了,你一定得起来吃一点。人是铁,饭是钢!你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妈等会儿要出门,你记得照看一下家里啊。儿子,听见没有?”
方母趴在门缝上,想看一看屋里的情况,可是屋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能摇摇头,回堂屋去了。
将就着吃了点早饭,方母把饭菜依旧放回锅里保温。
饲弄好家里的鸡鸭,把屋里一切收拾妥当,她抱起昨天未洗的脏衣服出门了。
现在天色尚早,堰塘边应该没人,她得趁早去把衣服洗洗干净了。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过街老鼠似的,躲躲藏藏的?
躲什么躲?这不叫躲!
自己只是这段时间不想和那群女人打交道,懒得去和她们作口舌之争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方母在心里不停的替自己辩解。
到堰塘的路程并不远,方母到的时候,果然没有人。
她赶紧蹲下,使劲儿搓起了盆里的脏衣服。
她埋头苦干,不到一个小时,就洗完了满满一盆衣服。
装好洗净的衣服,她端起木盆回家了。
浸湿了的衣服变得沉重,她不得不边走边停停,放下木盆缓口气。
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好容易端着木盆进了院子,她把衣服依次在竹竿上晾好。
晒好了衣服,她双手撑着腰,微微的转了转。
感觉这一番忙活,腰更疼了。
她转过身,看着儿子的房门,还是关得紧紧的。她只能摇摇头。
抬头看看天,时间还早。
她想起回家的时候,看见门口的菜园子里,野草丛生,快连原本的蔬菜都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