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请成公子吧,今天咱们家做一桌席面,你把地头的几人也叫回来陪酒。有客自远方来,理应饮酒同欢。”
“还是少夫人想得周到,老奴这就去。”
周月上等她走后,与小莲商议现在备席来不来得急。小莲表示可以,原本家里人就不少,现在不过是加上徐先生主仆两人还有成公子,多几双筷子还是能应对的。
于是两人商量好菜色,一齐准备起来。
不大会儿,成守仪来了。
与周月上见过礼,便进了屋。
宋嬷嬷与她们一起准备中午的饭菜,三人合力倒也快。
午饭时,地头的几人过来,徐梁又是大惊。这几人中,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大有来头。小郡王、镇国公府的鲁世子、还有赵家的大公子。
因为有了之前的震惊,这次倒是能镇定应对。几人客客气气地相互见礼,周月上只当没看到他们眼里的机锋。
晏桓介绍了周月上,徐梁心头一震,恭敬地行礼。
顾鸾一直在屋子里听着动静,一听到州府来的人都对那死丫头恭敬的行礼,只觉得无名火直冒。凭什么她这个正经的顾家小姐没人理睬,都去抬举那个丫头。
听着外面摆菜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就是没人来叫她。
她气得用眼神剐春融,春融立马气愤出声,压低声音把周月上贬低一番,然后气呼呼地出门去。
外面男人已入席,她一个丫头突然冒出来,难免有些突兀。成守仪当下脸色不好看,家里来了客,那个堂妹怎么一直躲在房间里。
春融着弯着腰大气不敢出,去了厨房。
厨房里,周月上领着宋嬷嬷和小莲秋华摆了几个菜在吃饭。耿今来则带着钱伯几人在院子里吃饭。
里里面外摆了三桌好不热闹。
春融越发替自家小姐叫屈,凭什么吃饭这样的事,都没有人去叫她们。小姐在老宅受了这样的委屈,回去后她一定要告诉老爷夫人。
“还有饭菜吗?”
她不敢问周月上和宋嬷嬷,只用眼睛看着小莲。
小莲看了一眼周月上,周月上眼皮不抬,理都不理。
鸾胖子不是肚子痛不想吃饭吗?他们何必要留饭。
这般情况,春融哪里还看不出苗头。简直是欺人太甚,她们竟敢不给小姐留饭。她一脸阴沉地离开,经过堂屋里,只觉得浑身似针扎般难受。
徐梁皱着眉,不知这丫头侍候哪里的,怎么进进出出的,好生不知礼数。
成守仪脸上发烧,顾鸾是他的堂妹,自家堂妹这般不知礼,他这个做堂哥的也没有面子。可是主子在上,他又不敢多说。
屋内的顾鸾一听周月上连饭都没留自己的,哪里还忍得住。她“呼”地一声站起来,大力开门出来。
一出来,堂屋席面上的人就全部看过去。
成守仪简直无地自容,偏生顾鸾没个眼色,对着晏桓道:“大哥,嫂子好生刻薄,我好歹是顾家的小姐,她的小姑子。她居然没留我的饭,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
“闭嘴。”
成守仪实忍不住,低喝出声,“你一个姑娘家,当着客人的面告嫂子的状,是何道理?还不快进屋,好生反省。”
顾鸾的眼眶顿时红透,她想不出成公子会出言训斥自己。
“成公子…你有所不知…”
“这位是……?”徐梁问道,眼神看着成守仪。
成守仪无奈摇头,“世伯见笑,这位是万陵县衙顾师爷的千金。”
“原来是顾家侄女,你方才说你嫂子不留你的饭,应该是有她的道理。你不在屋子里反思,为何出来质问他人?”
不轻不重的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顾鸾哪里受得了。脚一跺掩面哭着回到房间,只把成守仪气得恨不得当场教训一番。
要不是暂时不能暴露身份,他真想替她父母好好管教管教。
顾鸾在屋子里哭得死去活来,外面的人已将她抛在脑后。
直到徐梁离开,都没有人记得她,她就像是被人遗忘一般。心里堵着气,发誓明天一定要离开。
徐梁的到来,让周月上心里涌起不一样的感觉。随着顾淮的重新启用,会注意到顾安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眺望着远山,又看看近处上河村的景致,她觉得或许他们在这里不会呆太久。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个人。
“远山静幽然,近村鸡犬吠。晚霞残阳,倒是难得的美景。”
她回过头,微微一笑,“成公子好文采。”
“顾小姐心性率直,并不是有意为难嫂夫人。小生希望嫂夫人看在她年幼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
“成公子怎么会突然关心我的家事,鸾妹妹是什么性情我比成公子清楚。些许无伤大雅的小脾气,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嫂夫人雅量。”
成守仪实在是没有法子,他不可能在晏桓面前求情。想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在周月上面前讨个人情。
顾鸾实在是不像话,也不知二叔二婶是怎么教的女儿。
令他稍微好受些的是,幸好嫂夫人没有问起他为何要替顾鸾求情。要真问起,他唯有牵强应对。
屋内的晏桓看着院子里的二人,目光深远。
宋嬷嬷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有了想法。
倘若少夫人真是沁妃的女儿,又是先皇的血脉,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少夫人是明明白白进的顾家门,所嫁之人姓顾名安,自然与主子无关。
少夫人以公主之身嫁与顾家的公子,也不会辱没。
如此,皆大欢喜。
只是…
她小心观之着晏桓的脸色,他面上风平浪静,唯有绷紧的身体显示出他的不寻常。她心头叹息,主子是极为通透之人,但愿不会陷得太深。
院子里的成守仪已经离开,周月上折回来。
宋嬷嬷连忙告退出去,还顺手帮他们把门关上。
“相公,你今天不累吗?”
周月上问着,眼神落在他的腿上。
他慢慢转身,与她视线对个正着。
她在看什么?
一个女人家,怎么目光如此放肆,半点不知避讳。竟然直勾勾地看着,没有丝毫的羞怯。他觉得自己应该恼怒,却不知为何心头泛起窃喜。
以前,他不曾娶妻,也没有妾室。
在他的眼中,无论何等貌美的女子,皆不过红颜枯骨。
当年他身中奇毒,宫中御医束手无策。他九死一生缠绵病榻之际,恰逢五皇兄发难夺了帝位。百般谋划之后,他远离京中,避到万陵。
他的心腹暗卫一直秘密寻找隐世高人,以期能解他身上的毒。
这一等就是三年多,后来找到一位神医。不料他毒已入骨髓,拔除不能,只能将毒引到膝下筋脉之中。
自那以后,他不良于行,轮椅度日。
神医曾对他提过一个方子,并说若是早两年以药慢慢驱之,调养两年,毒素可尽清。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用了神医的药方。别人体会不到,他自是知道这药方子极为对症,他体魄渐强,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除不少。
只是两年时间,他等不起。
这一世,他要让五皇兄败得心服口服。
周月上被他这般看着,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他的眼神幽深,加之长得极为俊美。她心“咚咚”跳着,似要破体而出。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有如此感觉。
这样的感觉虽不曾有过,但她知道是什么回事。
少女情生,不知何时起。无非是男女之间产生反应才有的感觉,那么她对他…应该不是心悦,或许是他生得太好的缘故。
她想着,强压下悸动。
入夜后,她睡在内侧,越是不去想自己那莫名奇妙的心动,就越是往那方面想。心里一一数着他的优点,长相好家世好能力强。
以后位高权重,能护她周全。
唯一不好的是他会残废。
照他现在的身体看,他的残废应该是人为。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他,以后遇到危险能避就避?
“相公,你睡了吗?”
“并未。”
“哦,那个…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不好的事情。思来想去,我觉得或许是老天给我们的警醒…”
晏桓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侧过头。
她立马紧张起来,感觉到他在看自己。
“我梦见你被人追杀,最后落了残疾…不良于行。”
不良于行?
他瞳孔猛缩,那是他上一辈子的事情,莫非她认识自己?
她到底是谁?
第41章
他慢慢想起一些蛛丝马迹,似乎她对于少瑜晋元等人的异常从不曾起疑。甚至从不过问他们的事情,也不好奇打听他们的来历。
此前,他以为她不在意。
而今,他明白过来。只怕是她对他们的身份心知肚明,不需多此一问。
月上?
这是她的名字。
她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这个名字并不常见,若是他听过一定会记得。能认识自己还有少瑜晋元的人,定然不是寻常的百姓。想来她应该不是小户出身,在京中至少是有头有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