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狭小的车内不时传来女子的低笑,连带着飞驰而过的马车笃笃声。就山路行了几遭,挨了三天两夜终于到达目的地。随后城门侍卫见势,尽数伏地行礼。齐恒停稳,斟酌半响翻身下马,恢复正色,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将车帘撩开一道缝。
而再想深入问询时,却被里头人一把动手按住,余下几道意味不明的声响,沉声勒令他们起身让行。齐恒听罢什么也不敢说,忙点头应是,接过主子丢来的随身令牌,掩上帘子,赶紧示意给城口众卫。
珩王身兼要事,兜转西僚一趟,如今顺利回京,所有城边侍卫俯身跪迎。作为王爷手下第一随侍,齐恒挺直身板儿,收起疑色行在马车旁。
然眼神儿却时不时朝车帘方向扫,意识到自家主子近几天的可疑行径,整个人都有些凌乱。
作为一个忠心的手下,他开始正正经经暗忖。这是该寻道上的除妖师,还是蜀地解蛊的巫医。这主子爷近几天的做派,怎么看怎么不对呀?
第11章 011
一行人入京,岳灵带了三名手下,顺顺当当,成功入住珩王府邸。
鉴于萧烈不高兴见她那几名男侍,遂她没让几人贴身跟着,派到前堂不知做什么打杂活计去,而岳阁主本人则被安置到了一处小院,居所名曰洛庭。
对于她来讲,住哪儿怎么住,都不算太大的问题。即使王府里的下人对这从外带回来的女子颇为不解,可下人终究是下人,此刻她是珩王的女人,谁也没资格管到他的头上。
据说对外便传那是从行宫边带回来的姑娘,由厉大人亲自引荐,深得王爷心。
入内,轻轻松松放下手中杯盏,舒展身段,径直去了浴间。萧烈的府邸很大,大到独自一人行走还会迷路。且随侍很多,尽都在前院,到了后院这边相对来讲就比较少了。
在外几天,除了那日待在客栈时沐浴过,行了三日就只在山泉中凑合一番。遂她此刻什么也不想管,只想浸入热水中,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于是那后院为数不多的侍女就都来了洛居,除去衣衫躺在巨大的汤池中,她身心放松,由衷松快。不经意眯起美眸打量四周,有那么片刻,险些以为自己成了玛丽苏本苏。
单就沐个浴,从前至后就围了六名丫鬟,试图帮忙擦洗。小美人儿见势什么反应也没有,轻柔地抬起细腕,由着那些眼观鼻鼻观心的侍从仔仔细细揉捏按摩。池中撒了花瓣,芳香扑鼻。
她倒很能适应环境。
浸在水中的肌肤吹弹可破,光滑又白皙,感觉稍重一点都能在上头留下几朵红印。她享受其中,闭眼轻靠,丝毫不在意身子上奇奇怪怪的痕迹被旁人瞅见。
不过丫鬟们虽是面上老实,可到底是活生生的黄花大闺女,不经意瞄到那脖颈腿间似有若无的欢爱痕迹,忍不住尽都红了脸。
毕竟王府后院还没真真正正住过女人,倘若先才知道她是主子的人时还有些不信,那现在都能一眼明了,无力反驳了。
能拿定万年冰封的威严主子,究竟是以貌夺人,还是性子出众?丫鬟们搞不懂,当然也没资格深究。
沐浴后用过饭,身着桃粉束锦纱裙的娇姑娘倚在院子里吹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而萧烈又忙,刚一回京就忙得分/身不暇,几天几夜都没见着人影。
岳灵很清闲,她这人儿闲不得,但凡静下来就生鬼心思。遂530才咬牙切齿认定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压根当不得好人。
晚饭后,日落西山,霞光满照。小娇人儿躺在洛庭后的长椅上望天,放眼瞧,她的居所并不是很大,只是名字听上去挺气派。
照她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入府就有正经八百的地儿住,倒也难得。
捻过一颗紫红葡萄送入口中,女子丰盈饱满的唇瓣儿略微开合。眼波不经意间转至院门口,瞧着几身随仆打扮的熟悉面孔,乘人不备偷偷溜了进来。
那是檀儿与祁清,这个时候萧烈不在,洛庭的人被岳灵遣了个空,所以他们可以暂时进门稍待一会儿。
抬眸,瞅着几天不见就瘦了大半的清秀少年,座上姑娘微微支起了身子,换上更加慵懒的神情。
“阁主,檀儿好想您。”
“呜,祁清也想您。”
扑倒在地,头一个开口的是最机灵那位,祁清跟在后头,见势同样仰起脑袋,怯生生附和。
说罢两人掏出帕子俯身低泣,那娘里娘气的模样倒是相当应景。
岳灵抿了笑,倦怠怠扫他们一眼,拧眉。
“才分开几日,怎都习着哭鼻子了。”
纤指把玩手中玉饰,秀眉微抬。祁清见此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阁主,我们……”
两男子欲言又止,各自抽噎,习以为常的岳灵倒没显露过多表情。悠悠含了颗葡萄,吃下复才启唇。
“说吧,珩王这几日将你们安置在了何处?”
语气不紧不慢,柔和的嗓音很是悦耳。檀儿闻此倏地停止啼哭,吸了吸鼻子赶紧答。
“小的就在偏院,替柴房砍柴,顺道帮忙照管马厮。”
座上女子静静听着,片刻后再开口。
“玲珑使呢?”
祁清抿唇,往常总穿鲜艳靓丽的衣裳,如今粗灰麻衣,倒见着有些不习惯。
“他……他被遣去封地拔草种田,由人亲自看管紧盯着。”
遥想那家伙萧瑟潦倒的模样,岳灵稍显迟疑,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嗯……”
见她衣着光鲜的慵懒模样,两随侍知道眼下只有靠主子才能脱离苦海。便跪着上前,俯身小心翼翼拽住她的裙摆,愁苦问。
“阁主,我们这次失手被擒,还得在此待多长时间?”
语毕以为她会豪情壮志安慰点什么,哪知对方只是转过眸子,一脸无奈。
“本座也不知。”
一道风吹过,更显萧瑟。两男倌闻罢相当凌乱,下意识脱口。
“什么……”
抬手抚上他薄瘦的肩头,岳灵定了定神,纤柔的身板儿在软垫上挪了挪。
“怎么了,檀儿可是不愿了?”
这话听着普通,里头自有别的意味,万籁无声。檀儿闻到此立马反应过来,忙不跌解释。
“不……不是,阁主在哪儿檀儿就在哪儿。檀儿永远追随阁主,哪都不去。”
听他这么说,身旁的男倌哪甘示弱,同样仰起头。
“祁清也是,祁清愿为阁主赴汤蹈火。”
许是那刻意忠诚的口吻实在滑稽,美人儿笑了,粉靥楚楚。瞧得人心口突跳,通通不停。
“真是难为你们了。”
她一字一句轻吐着,支起胳膊撑头,勾唇不言。
“我等只求替您排忧解难,陪伴阁主度过危机。”
挑挑眉,难得见她起了心思。缓一下,柔声启唇。
“本座心领,早些回去吧,回头若让人撞见……”
以为她体贴关怀属下,底下二人顿时热泪盈眶,紧赶着解释。
“阁主放心,祁清刚来时已经打听过。珩王今夜要在厉大人府上用饭,会迟些回来。”
而另一旁的清秀男子则迟疑了一会儿,好半天后才跟着应和。
“檀儿也打听了。还有……还有条刚听闻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样的话听着向来鸡肋,大姑娘这会儿闲的没事,不怕给他们点时间,便示意。
“说来听听。”
檀儿很机灵,心里头醒事儿,拿定主意也不含糊。
“我听说那什么劳什子大人,今天似乎又给珩王献了一名女子,据说已经送到西厢宸光阁侯着了。”
座上女子领略的点则是不同,质问永远那般简洁直观。
“模样如何。”
“不……不及阁主三成。”
“哦?”
没料到他会答得这么快,岳灵顿了一下,反之两男倌则对望一眼,异口同声。
“对对对,小的仔仔细细瞅过,压根及不上阁主半分。”
她挺起身板儿拍拍手中果屑,谁也没看,只闭了闭眼,小脸儿娇娇。
“京中官员的眼光,不该。”
谁到这姑娘不精明,奉承话在她那儿起不得作用。
“可檀儿看得最清楚,那瘦巴巴的干瘪身板儿。绝对及不上您,只是那嗓子,据说唱曲儿十分动听。”
岳灵倒不在乎她能唱还是能跳,悠悠起身从榻前站了起来。风吹发丝,倩影娇娜。
“是吗……”
一副不咸不淡的口吻,究竟是太不把人放在眼里还是自视甚高,可答案很显然。
“是是。”
再度附和,似乎比先才更加肯定。
横竖他家主子眼下寄身于此,怎么着也得给点支持。再说那些个庸脂俗粉的确比不上跟前的女子,这是事实。
“成,先下去吧,今儿就到这,有事再议。”
动手捻住花枝,她不但没计较,反而一副从容之姿。
而檀儿祁清深知主子的性子,话不多说唯有俯身行礼。
“属下遵命,请阁主保重。”
点头表示知道了,二人说罢再不多待。遥想前院管事那边眼神儿厉害,便紧了紧衣袖,垂着眸子偷偷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