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韩褚装模作样的,沐奕勋也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了,既然他明知故问,那就直接回答好了,沐奕勋眼含厉色的看着温玉轻轻一过,然后对着韩褚说道:“哦,原来韩大人竟然不知?那我就给韩大人说说好了。这李娘子前些时候打伤了我锦衣卫,所以今日想请她去北镇抚司走一趟。”
什么?去北镇抚司走一趟?虽然温玉没有见识过北镇抚司是个什么样儿,但听说也听说过很多次了,这要是进去了,哪还有自己的活路了。
温玉膝盖有点发软,要不,自己跪下求饶?虽然很丢人,但总比去了锦衣卫被人按着跪的好?可是自己就算跪了,这沐奕勋会放过自己么?
温玉正在激烈的斗争中,韩褚却是答话了:“哦,原来沐大人是为此事。之前京郊袭击之事,这事我碰巧知道。如果真要说起来,我看沐大人恐怕不光不能罚这李娘子,反倒是要好好的感谢一下这李娘子了。”
“哦,竟还有此事。沐某倒是不知了?莫非我还得感谢李娘子打伤我的人了?”沐奕勋冷笑看着韩褚胡扯。
韩褚目光坦然的答道:“沐大人误会了。以李娘子这芊芊弱质女子怎能伤得了贵属?打伤贵属的人不是李娘子,而是百越公子。”
“是吗?沐某倒是不知,这百越公子为何会伤及我的属下,而韩大人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还请韩大人解惑。”沐奕勋岂是好说话的,抓住韩褚话里的漏洞,步步紧逼。
韩褚不慌不忙的说道:“当日韩某刚好有事经过之时,百越公子正在跟人对恃,刚好贵属来了,百越公子以为是仇家来了,于是就用药放倒了贵属。”
“此事乃是误会,百越公子也说了,等沐大人回京后,他必登门请罪。可惜还没等沐大人回京,萧公子就已出京了,但是他日,萧公子必定会登门谢罪的。此事确与李娘子无关。”韩褚神色自若的说道。
沐奕勋定定的看着韩褚,此人可真会说话,他说的话里似真非真。当日的情形,锦衣卫后来也是查清楚的了,他做事向来是有迹可循的,要不是已经清楚了当日情形,他沐奕勋也不会这么快就上了萧宅的门。
沐奕勋听完,摆头哼笑:“就算是误会,但百越公子到底是伤了我的人未来告知,还是罪不可恕的。可观李娘子现在就住在萧宅,想来跟百越公子关系匪浅。”
“这细究起来,百越公子也是要犯了,可李娘子竟然跟要犯同住一宅,这不是明知故犯么?不论怎么看,这李娘子都难脱干系。何况,沐某还是有一事不明,李娘子既然没有犯法,为何要连夜出京呢?这事,沐某一直大惑不解,难不成韩大人也知道此事?还请韩大人解惑。”沐奕勋紧追不舍道。
韩褚听完,心里好笑,李娘子为何连夜出京,这个中缘由他还真知道。不过,知道也不能跟沐奕勋说的。
韩褚正要将心里已经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时,这时,温玉却是接过话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回沐大人,小妇人自知连夜出京让人生疑的。可是小妇人也是迫于无奈啊。小妇人乃是寡妇人家......”
又是寡妇人家?这妇人端的可恶,一再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死了。韩褚心里又是一堵,手掌微微轻动,很想搂过那妇人好好惩戒一番,最好是能堵住她那胡说八道的小嘴儿。
韩褚努力收住蠕蠕而动的手臂,定了定心神。算了,现在还不是跟她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先一致对外再说。
现在且听她怎么说,只听温玉哭诉道:“......小妇人夫君早逝,小妇人不为夫家族人所容,只得带着当时还未出世的孩儿长途奔波,投靠京城的远方姑奶奶。”
“本来住的好好儿的,可谁知前些时候,我那杀千刀的小叔子知道了我的落脚处,为了抢夺我的家资跟孩儿,带着人来追杀我。再加上当日山上那么多人来刺杀,小妇人害怕的紧,不得已,所以才连夜出京的。小妇人出京是为了躲避那该死的小叔子追踪,并不是诚心想冒犯大人的。”温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说的好不动情。
听这温玉这含沙射影的骂声,韩褚先前有点恼怒的心情,好了一点。不过,刚好了一点,再一回味,却又觉得颇不是滋味儿的。温玉名义上的小叔子,沐奕勋?
想到此,韩褚温文自如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
沐奕勋听了温玉这一场似是而非的哭诉,心里仿似也有点不是滋味儿。看她哭得好不可怜的样儿,要不是自己让人查过了,还当真了呢。
温玉先前是假哭,可哭着哭着就真哭了起来。想想自己前十几年过的多顺心如意,可自从遇到了沐奕勋他们二人,自己东奔西逃的,过的可真辛苦,她自己都可怜自己了。
这样一想,温玉哭得真是气噎难忍,她怎么这么命苦?
见这妇人哭得戚戚婉婉的样子,沐奕勋一向冷硬的心软了一软。看着她那微红的鼻头,说不出的好看,还有那水汪汪的眼睛,哭过之后,真是如同天青水洗一般,亮汪汪的动人,之前总是听人说梨花带雨,这可真像是荷花滚露一般。沐奕勋看得有点呆了。
想他锦衣卫指挥使,本就是皇上的一把刀一样,出入如刀出利鞘,见到他们的人少有不痛哭流涕的。他早就视若无睹了,可今日,这妇人的眼泪像是流到他心里去了一样。
沐奕勋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眼里也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见温玉哭得伤心的紧,沐奕勋身形动了动,瞬间又顿住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今日他是来问罪的,却怎会对问罪之人起了怜惜之心呢。
深觉今日自己想法颇为怪诞的沐奕勋想动而又未动。这时,一旁有人影动了。
韩褚先时一直旁观着温玉的哭诉,先时看得还颇觉好笑,可是看到温玉真的哭得这泪眼汪汪,哀哀伤心的样子好不可怜,顿时心疼无比,也先顾不得她先前是不是说话刺人了。
韩褚大步走了过去,轻轻的扶着哭得有点摇晃的妇人。
嗯,刚才演戏演过头了,后面假戏真做哭得太投入了,脑袋有点晕,身上也有点木了,温玉确实有点支撑不住了,就由着韩褚扶住她。
韩褚原本是想将人扶到椅子上去坐下的,谁知,这软软的身子一靠上自己,那淡淡而又浓郁的馨香扑面而来,真是让人说不出的迷醉。韩褚舍不得了,再看温玉这楚楚可怜好像随时软倒的样子,于是韩褚心安理得的扶着不动,让温玉软软的靠着自己。
一旁的沐奕勋剑眉紧缩,冷冷的开口说道:“韩大人,旁边就是椅子,你还是扶着李娘子坐下吧。”
韩褚眉头一动,看着沐奕勋笑笑:“韩大人说的是。”说完,韩褚慢悠悠的扶着温玉往过走去。
看着韩褚这恨不能将一步拆成三步走的样子,沐奕勋冷笑不已。
韩褚慢条斯理的扶着温玉坐下后,韩褚又对旁边站着的丫头苏叶说道:“苏叶,赶紧给你家娘子沏杯热茶来。”苏叶答应一声,转身自去了。
沐奕勋的下颌紧紧的咬动了一下,这韩褚竟然能如此自如的支使萧宅下人,这些人竟然能如此听话,看来,工夫下的不少啊。
温玉接过热茶轻啜了起来,哭也累人的很,现在口干舌燥的,还是赶紧喝点差润润喉。
温玉在这边喝茶,韩褚也不闲着,方才沐奕勋看温玉那怜惜的眼神固然让人不痛快,可是,到底也是看出来,这沐奕勋已然松动了,既然如此,还是赶紧趁热打铁将人送走了事。何况,等人走了,自己还得给跟这妇人好好说道说道,算算账才是。
不能让温玉先前的哭诉表演浪费了,韩褚目光定定的看向沐奕勋道:“沐大人,当日之事确实是误会。李娘子不过是一介芊芊弱质,还请沐大人网开一面,不必跟妇孺计较。沐大人乃朝廷重臣,跟一介女子计较,也怕失了身份。”
拿他跟妇孺相比激他?沐奕勋岂会轻易上当,沐奕勋冷笑的不予理会道:“韩大人可真会说话,这国法乃是国之根本,又不是我沐某人定的。依法度而行,乃是天下正理,我沐某人怕谁说了?”
见沐奕勋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面上喝水,实际上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温玉,立即惊惧的抬眼看了过来,这沐奕勋还没完了,还不想放过自己?
看着温玉惊慌的眼睛,黑亮的瞳仁抖动瞪圆,可爱之余也是让人怜惜,沐奕勋收敛了一下方才自己对阵韩褚时放出的气势,看着温玉声音放缓徐徐道:“不过,既然你们都说此事与李娘子无关......”
今天这就是过关了?温玉松了口气,高兴的看向了沐奕勋。
看着眼睛闪亮如同星星般的温玉,沐奕勋眼里不禁浮起了笑意。温玉满脸喜色的正要站起来要给沐奕勋行礼道谢的。谁知这厮竟然接着说道:“但因萧九重现在没有在京里,不便当堂对质。此事就暂且搁下,待日后萧九重回京再行过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