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来辩驳的声音，众人听到之后，都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孟氏跟陈安夏、陈景云、陈景林、陈景深几个人。
陈安夏跟孟氏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陈元禄的声音又响起了，“四郎如今还小，上个学堂就行了，一年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了，家里不比以往，有卖膏药的收入，一年下来一二十两银子，再加上咱们平日里出去做工挣的银钱，足够大郎、四郎两个人用了。”
陈元禄说话的声音底气明显有些不足，甚至说到某个地方都磕磕绊绊。
不过让他当着陈令鸿说出这一番话，当真是不容易了。
而且他说完这一番话，陈令鸿竟然半天没有出声。
借此间隙，陈安夏偷偷扫了钱氏一眼，只见钱氏一张老脸黑如锅碳，明显是因为陈元禄说的话生气了。
但在没有听到陈令鸿再次开口之前，她是不会开口的。
毕竟这个家，当家做主的是陈令鸿。
她虽生气，很想骂陈元禄一顿，但也得先听听陈令鸿怎么说。
好在，陈令鸿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语气跟上句突然爆发相比，平和了很多，“你话这么说没错，可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外面还欠着你三叔跟村长各一两银子呢。”
“这银子立刻得还上，还完银子，还得看大郎的考试成绩。若是考上了秀才，也就罢了，若是考不上，又得花一大笔钱。……要不然这样吧，你且先等等，等到明年开春咱们家日子慢慢过好了，咱们再谈这件事。”
第163章 钱氏怨气
现在这个家中还需要二房，跟今天中午劝钱氏那样一般，陈令鸿并不想现在跟二房翻脸。
于是，思考半晌才想出这一番安抚陈元禄的话。
他话说的让人听起来在情在理，无从反驳，陈元禄心里头依旧气氛，但终归他笨嘴拙舌，听完陈令鸿的话，索性闷不吭声起来。
一顿晚饭在安静的诡异气氛中结束。
陈安夏帮着孟氏收拾碗筷，收拾完碗筷，她就回了五姐妹睡的屋子里。没有人搭理她，正好她也不想说话，爬上炕，她就躺了下去。
正房里间的油灯还在此刻还在亮着。
跟中午吃过午饭一样，屋子里依旧只有陈令鸿跟钱氏两个人。
“我看这老二最近是想插着翅膀飞了，你说他以前多老实的一个人，可现如今他都敢那么跟你说话了。”
陈元禄今天晚饭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钱氏虽没有当场发火，但不代表她心里就把此事给放下了。
这不，众人都散去了，她终于将心口憋着的火气毫无节制的释放了出来。
“让四郎去读书，”钱氏轻哼一声，“就他那木疙瘩的性子，能读出什么书来，读几年就浪费几年的钱。他真以为咱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还不是我整天累死累活去镇上赚来的，他说的倒轻巧，让四郎上学堂花不了几个钱。有这个钱，我还不如攒起来，等将来买上地。”
“再说了，大郎万一考上了秀才，花的钱估计就更多了。”
他们家景昊要是考上秀才，虽说能吃上官粮，但各个方面也得花不少银子。除此之外，他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不过他正在读书，还不急，但再不急，左不过也就两三年间的事情。
等他成亲，她还打算把几间正房给翻修一下。还要多攒些聘礼，他们家景昊是读书人，一定得说好人家的姑娘。
种种，都是要花银钱的。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给四郎去读书！
钱氏说了一通，陈令鸿无比赞同，半晌轻叹一声，道：“你说这话，话糙理不糙，可咱们不让四郎读书，二房肯定会说咱们偏心，未免会凉了他们一家人的心。不过这件事，你也别急，我刚才不是跟老二说了吗，关于四郎上学堂这件事等明年春天再说。”
明年若是家中的情况好转了，其实让四郎去读书也未尝不可。
四郎性子随了老二，并不聪明，说不定读个一两年书，他就厌倦了。
“等啥明年，我看咱们家今年年前把家给分了正好，随他们家怎么过去。”
膏药方子，她已经吩咐人去弄了。
一旦方子到了手，她就把这个家给分了。
“分家？”一听钱氏突然提起分家，陈令鸿愣了一下，皱起眉头，视线立刻扫了过去，“老四刚成家，大郎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秀才，这个时候分家，等以后可怎么办？”
大郎上这么多年学，一直靠着他们一家五个男劳力，若真是分了家，拿什么供应大郎继续读书？
第164章 天经地义
“日后自有日后的办法，”只要膏药方子弄到手，根本不用愁别的，“老二看起来是跟咱们离心了，我估计肯定是孟氏跟夏夏在背后跟他说了什么。要不然以老二那性子，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那么跟你说话。”
陈元禄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
那憨厚的脾性，向来他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反驳。
可如今，他也竟敢跟他们这般说话了。
想来想去，他敢这么做，肯定是陈安夏跟孟月娘两个人跟他说了什么。
“好了，这件事今天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四郎是老二的孩子，他说出那一番话，还不是为了四郎着想。再说了，也有可能是咱们做的太过了，要不然他们是闲得慌，才弄出这一出。不管怎么样，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你做事最好有个分寸，万不可再让二房抓住什么把柄。”
老二为什么跟他们离心？
陈令鸿心里头清楚。
是钱氏在有些事情上做的太急功近利。
可偏偏钱氏看不明白。
“我有什么把柄让他们抓的，就算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他们还敢对我说什么不成！”
“反正我不管，等下个月竞选完村长，大郎考上秀才，咱们家就把二房先分出去。”
陈元禄能干归能干，可二房还有三个吃白饭的。
再说了，若是膏药方子弄到手，二房是断断不能留在这个家里了。
钱氏心里想着，一边拉开被子铺上，随后下了炕吹灭油灯，就躺进了被窝里了。
正房的灯一熄灭，躺在炕上久久未睡的孟氏，转过身，伸出胳膊捣了一下躺在身边的陈元禄。
“哎，你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是怎么了？”
吃过晚饭，她就跟陈安夏一起去厨房收拾碗筷。
等回来的时候，陈元禄已经摸黑躺在了炕上。
她见了，也没问什么，就上了炕，等正房灯一熄，她这才开口问了一声。
“跟你说话呢，咋还不理人呢？”
孟氏问了一声，见陈元禄对背着她不搭理人，她又伸手戳了他一下。这一戳，陈元禄才转过身来，望向她。
四目相对，彼此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对方脸上的轮廓。
“今天下午去凉河沟村，四郎给我背诗了，他这一背诗，我就觉得我这个做爹的特别对不起他……”
看向孟氏，良久，陈元禄才开口。
思绪拉了好远，想起今天下午发生在凉河沟的事情，他不禁说着话，哽咽起来。
孟氏嫁给他十几年，遇到的大事也不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正要开口劝两句，只听到他继续道：“四郎年前就想要去读书，我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直接给拒绝了。当时我就想着为这个家节省一些银钱，让大郎好好念书。可如今……其实今天晚上那些话，我也不过是那么一提，就是想看看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看看我这么多年为这个家的付出到底值不值。”
“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年来的付出，他们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第165章 你拿主意
从凉河沟一路回来，他就一直在酝酿今天晚上要说的话。
起初他还有些心怯，可如今……是心凉。
“你能看明白就好。”
今晚在正房吃饭的时候，孟氏还疑惑陈元禄怎么无缘无故的说出那一番话来，如今听他一说，她就全然明白了。
看来今天是四郎背诗一事彻底触动了他心底里隐藏最深的父爱，所以他才一改往日的憨厚，在陈令鸿跟前提起让四郎上学堂的事情。
而陈令鸿一推再推的话，到底是伤了他。
“哎，不提这事了，咱们还是等等看吧，实在不行，等过了夏收，我就跟他们说说分家的事。”
四月底左右收小麦，五月的时候，陈景昊考秀才就会出结果。
等过了那时，他就将分家的事情提一提。
“也好，这件事，你拿主意。”
分家这件事，她不能提，更不能参与。
由陈元禄自己提最好。
不过此事，他倒是想的周到，下个月村里要竞选村长，要夏收，下下个月乡试出结果。等家中的大事都办完了，那时候提出来分家，是最好的时候。
陈元禄终于想通了，孟氏是开心的。
等分了家，他们家就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不用整天受到钱氏的指指点点，更不用跟几个妯娌整天的勾心斗角。
只要他们肯努力，她相信等分了家，家中日子必然会越过越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