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为什么无人察出问题呢?
即使是后来,顾长歌他们不可能没看过这些记录,为什么还把所有罪责推到宁依依一人头上呢?
宁依依抽了自己一巴掌。答案,很明显不是吗,有人顶锅吸引掉所有注意力,对于其他人来讲就是皆大欢喜。
“姐姐冷静!别别别自残啊,QAQ和我说一说可以吗?”
宁依依咬紧了牙:“其实也没事,我确实有责任,有责任。”
宁槐心一横,接着道:“姐姐,我们、我们别在这里多待了好吗?看看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我本以为天元宗久负盛名是个好地方,可来了,才觉得还不如在外头流浪呢!不光是姐姐,大师兄我都看不下去了!”
宁依依心脏停了一拍:“他怎么了?”
“你被关在这儿,不知道外头是怎么说他的!他走哪哪就有人嘘、有人笑,甚至吐唾沫,什么话都说,他原先住的地方也给宗主收走了,江师兄周师姐他们想帮他说几句,全给斥得开不了口!姐姐,这......”
宁槐憋得脸都红了,憋出来一句:“魔教再糟也不过如此啦!”
宁依依给吓了一跳:“这话不能乱说。”
不过看着宁槐,她倒是想起了那晚,她说完“我们逃走吧”之后也自觉这话可笑,便没有再提。天元宗到底给了他们一个庇护所,她倒还好,韩子离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呢。
怎么可能背弃师门?
然而那时韩子离却没说话。
宁依依忽然有些后悔。她只顾着自己哭闹,倾诉委屈,却未曾问问韩子离境况如何。她闷在屋里尚且这样难受,更何况身在漩涡中心的韩子离,还行走在外面呢?
“小槐,你替我给师兄传个话,让他午夜过来找我吧。”
第52章 .你还有我呢
滴答, 滴答。
呲——
水滴落在石板上, 瞬间不堪忍受高温而化为蒸气, 消散在空中。
而这令常人感到痛苦万分的灼热, 在端坐石板中央的女子眼里, 并不算什么。她双目微阖, 面容平静,一身红裙铺开一片,煞是好看。
旁边, 一个黑衣少年盘腿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萱然睁开眼, 那道投过来的热切视线立即移开, 她倒也没在意,自顾自收起秘力,起身走下石板。
她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几个月前, 宁依依和韩子离曾经过这里, 试图逃出这片魔教的地盘, 后来还遇了险,被送到她面前。
那时候, 她还坚信宁依依是她的好闺蜜, 在她饱受被排挤的孤寂之苦时, 伸出了一只手——宁依依总是笑得很灿烂可爱,这让她一次次地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 选择了原谅。
若是那时就将这个伪善者的面具撕下来该多好。
啊, 这里应该是他们当初走不出去的地方, 尽头就是他们待过的石室......这里,则通向那个她暴走的房间,宁依依趴在韩子离胸口被石板送下来的......
“姐姐......”林墨影默默跟在林萱然身后,小猫步走得无声无息。
他太了解林萱然了,光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又在想韩子离宁依依的事了,不觉感到难过。
林萱然在原地摇摆不定了一瞬,朝冰道走去。
当时墨墨向韩子离他们求援,那么寒冷的环境里,韩子离和宁依依肯定是相拥取暖的......
而明明是她和韩子离如胶似漆!
林萱然忽地一拳打在墙上,身周火系秘力猛涨,冰壁顿时咔咔碎裂,已有细小的冰块往下掉了。
林墨影一惊:“姐姐别冲动,伤到自己怎么办啊?”
伤到自己又如何,自己有被珍惜的价值吗!林萱然心内波涛汹涌,记忆中的慈父、喝彩将如今环境的怪异与扭曲对比得鲜明,叫她心如刀割。
有长老被惊动了,跑过来见到这幅场景,嘴唇翕动估计是想斥责她,但顾忌她的秘力和身份,又硬生生忍住了:“少主,您今日心情不佳?可要回去休息休息?”
林萱然再往墙上狠击一掌,在通道轰然倒塌的巨响中飘然离去,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她双耳捕捉到身后长老的声音:“唉,这是两个月以来第几次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咱们自己都得被耗死,前辈,你说该怎么办哪?”
凌言非吗?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少年,总在她附近徘徊。不过林萱然懒得管那么多,事实上,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除了......
“墨墨,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她想苦笑,奈何脸绷了太久,肌肉都控制不好了,“我早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萱然姐姐了,你想去找宁依依他们就去吧,不要勉强自己待着,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说。”
林墨影慌忙道:“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我说过,我这条命、我的修为都是你给的,无论你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走!”
林萱然道:“我有什么值得你留下的?你看,没有人要我的,如果不是我的血统,这地方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就连父亲,不也只是视我为一枚筹码么?”
“这......”
林萱然此话是有道理的。回到魔教后她逐渐打听到,十三年前仙魔大战导致双方都受到重创,凌清洋为了保存实力,几乎动用剩下的全部力量将她的记忆和血统全部封印,让她在民间晃荡后投上天元宗,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而凌清洋自己,则因耗力过多而陷入沉睡,直到被凌言非唤醒。
似乎她信任的、她心悦的人,总是在背叛她。凌清洋、韩子离、宁依依......
林萱然冷笑一声:“反正我也没人要,就这样算了。”
她回到房间坐到窗边,继续她的日常——对着山中景色发呆。
后方衣料簌簌作响,有人慢慢走了过来,踌躇了半天,最后伸手从后面环抱住她。
“不是的。”林墨影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没人要,你还有我呢。”
.
“——该起床了。”
宁依依翻了个身,咕哝道:“再睡一会,就一会儿,马上......”我正看到关键地方啊,别打断。
对方好像很无奈:“小师妹,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商量好的事?”
“......”商量了啥来着?“!!!”
“已经丑时三刻了。”韩子离拍拍她,“你实在困,就先熬过这一段,下了山我背你走就是。”
宁依依表演了一番“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跳起来:“丑丑丑时三刻了?!这么晚了我靠!”
“没事,幸好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披上外衣赶紧走吧。”
“好好好!”
宁依依火速穿衣提靴,背上一个手里一个地拿过俩包袱,扬月剑挂在腰间,出门时差点一头撞上门框。
一到外面,十二月的寒风中加了点雪粒打了她满头满脸,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下雪了诶。”
韩子离道:“是啊,正好刚刚开始飘雪,我们动作快,留不下踪迹,到早上山路就不好走了,他们没法在短期内追上。”
天助我也!
宁依依蹑手蹑脚锁了门,几乎毫无声息地和韩子离溜出了庭院。
嗒。
“什、什么人?!”院门新建的小屋里传来一声睡意浓浓的喝问。
“......喵......”草丛窸窸窣窣,很快没了动静。
守卫将头缩回去,继续窝在被子里做美梦去了。墙角,韩子离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缓缓将宁依依放到地面,后者觉得腰间都要给勒红了。
宁依依松开捂住嘴巴的手:“好险好险,师兄你反应真快。”
韩子离警惕地注意着守卫那边:“下次没有把握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背你过去,明白吗?”
“嗯嗯。”
这天元宗可够松散的,都和魔教打成这样了,有情况时守卫也不出来巡视一下,理想当然认为那是猫就睡觉了。
不过正因如此,他们才钻了空子得以跑掉。
作出逃下山这个决定,对于他们(特别是韩子离)来说异常艰难。到底是个屋檐,给过他们许多机会,有过各种各样的回忆,说走说走未免也太过无情。只是,他们无法再忍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天元宗已经无数次证明它担不起曾经的赞誉,空有个架子,问题层出不穷。其实若仅有没停过的流言蜚语还好些,让宁依依和韩子离他们绝望的,是师父师叔们对问题能避则避、不愿承认更不愿改变的做法,而他们插不上一句话,只有被碾压的份。
凭什么?
自小经受民主洗礼的宁依依是随时能甩手走人的,但韩子离不同,他有一半的人生都在这里度过,难以说走就走。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宁槐偷偷探听到的顾长歌的话。
原来顾长歌,根本就没想过要让韩子离继位!
尽管韩子离是大师兄,但这个世界又不是世袭制,“大弟子”不过是看在他的能力上给出的而已。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他不可能登上高位。
更过分的是,顾长歌顾忌他的本事怕他以后不服,因此不想让他飞升,这才有了一直以来的放任不管,大有让他混过余生的意思。
宁依依跟在韩子离身后,被他握住手,紧贴在一起从山林小道迅速跑过,越想这些就越是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