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昭仪这话虽是合情合理但也确实是略显急躁了些, 姬月白暗叹了一口气,只得在边上替人描补,笑道:“娘娘也太小气了,我和父皇都是才来不久,连口水都没吃上,您就赶人了?”一顿,又道,“不过,您如今有孕在身,是该寻机多去外头走一走——我听母妃说,当初她怀我的时候就是不喜动弹,等到最后生产的时候反倒很是吃了一回苦........”
皇帝果是被姬月白的话牵动心思。他先是捏了捏姬月白的鼻尖,点了点她:“你这丫头,倒是什么都敢说!”随即又长叹,不知想起了什么,便又顺口教育起姬月白这个小女儿,“你母妃怀你那会儿是真难受,后面几个月几乎都下不了床.......”
姬月白乖巧的垂下头作聆听模样,心里却暗自腹诽:张淑妃后几个月确实是有些难受,可她也没难受到下不了床,她是嫌自己怀孕后身形臃肿,行动笨重,形容憔悴,羞于见人........
皇帝回忆了一番张淑妃当年的艰难,不免又教育姬月白:“你啊,还整日里抱怨你母妃不疼你,却不知她当年怀你生你时吃了多少苦.......孩子都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她那样艰难才生了你,如何又会不疼你?以后啊,可得听话些,万不可惹你母妃生气了,知道吗?”
姬月白心知张淑妃这些时日怕是在皇帝耳边吹了不少枕边风,绝非她几句话能辩驳的。所以,她也不争辩,反到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伸手扯住了皇帝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皇帝,细软软的应道:“我都知道的......”
说话间,她仰起脸,雪白的脸蛋只巴掌大小,越发显得一双乌眸灵动非常。虽然因着在慈安宫的这几个月吃好喝好,姬月白脸上已养出了些婴儿肥,可从皇帝的角度看过去却还似莲瓣一般的纤小娇嫩,十分乖巧,可怜可爱。
皇帝瞧着小女儿这模样实在惹人疼,一时儿又软了心肠——宫里头各个儿都是千伶百巧,说起话来都是有模有样,就连大公主撒娇起来也是嘴里抹蜜,偏自己这个小女儿,便是撒个娇都闷不做声的,每回都这样仰着头眼巴巴的看人,反倒叫人怪心疼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感叹道:“你这孩子.......”他是人君也是人父,对着自家子女到底还是怀了那一分怜爱之心,这就伸开手臂将面前的姬月白抱到了怀里,然后又侧首与琼昭仪道,“朕等等还有事,也不好在这儿久留,不若陪你们出去走一走......”
琼昭仪自是欢喜至极,连连点头应下。
于是,皇帝抱着姬月白领头出门,琼昭仪跟在后面,先后出了内殿。
直到这一行人都走远了,屏风后的白启这才松开自己捂在亲爹嘴上的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适才皇帝入殿,他一直紧张的看着皇帝那头的反应,一时儿竟是把白守义给忽视了,幸好后来白守义苏醒呻.吟出声时他反应及时,直接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白守义此时也醒过神来了,见儿子松了手,这才左右看了看,犹疑着道:“......怎么回事?”
白守义捂着自己因为叩在地上而肿起的后脑勺,然后又揉了揉自己脸上被打出来的痕迹,绞尽脑汁的回想之前的事情可却一点也没想起来,只记得之前琼昭仪派人传他进去,又赐了些茶水,他喝过茶后就再没有记忆了.......
白启叹了一口气,只得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因着此时皇帝等人都不在,白守义眼下已经清醒,两人倒也不烦心出殿的事情了——白守义到底还是学过武的,带儿子跳个窗还是很方便的,更何况他还是奉皇帝圣名守着的,便是路上撞上了人也可以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白守义揉了揉脸上的伤,不免道:“你这小子,打起亲爹来竟也下得了这样的重手!”说罢,他又絮絮叨叨的说起白启才出生时就会踹人,亲爹多抱一会儿就被十八踹的往事......
白启听得额角抽疼,再一次感受到了亲爹的不靠谱。他磨了磨牙,打断了白守义的絮絮念叨:“我适才还想着要不要补上一拳呢!”适才白守义忽然清醒,他也被吓了一跳,深恨自己之前竟然忘了补上一拳。
白守义想着因为自己不谨慎,竟是差点害得一家受难,到底还是不有些心虚,只得揉着脸哼哼道:“罢了,我不与你计较.......”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这脸上都伤成这样,少不得也要告几天假。”
白启又道:“这事虽是没成,可指不定还有后招,父亲不若借此多告一段时日的假。待得内阁事毕,想来也能安稳了。”
想了想,白启又道:“依先前公主所言,此事还事关于阁老,还得与谢爷爷那说一声才是。”
白守义这头便是没摔疼也要给儿子嘀咕疼了,只得捂着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父子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儿,倒是终于稍稍平了心神,这才悄悄从一侧窗口跳了出去。因着白守义脸上这伤实在有些明显,且那红肿的痕迹又十分符合白启那小手,一些个禁卫军不免暗自交流了一番白家父子恩怨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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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宫。
许贵妃身着烟霞紫的裙衫,斜靠在美人榻上,那缀着红宝石的纱质裙裾似是无意间从榻上滑落,纱裙柔软轻薄,隐约可见莹白无暇的肌肤,自有一番迤逦与妙曼。而她那褪了鞋袜的玉足亦是因此而显露出来,软绵绵,白腻腻,如同精雕玉琢的冻玉。
另有两个年轻宫女一左一右的半跪在榻边,用自己白腻的手掌轻轻的揉捏按摩。
这位从皇帝为太子时便陪伴左右并且诞下了皇长子的女人如今看来也依旧是年轻美貌。明若朝霞,灿若春花,单明艳二字不可比拟,犹如花蕊中央的露珠,美艳绝伦到了极点,令人望而失神,见而心颤,观而忘魂。
而此时,许贵妃素白如玉的手上握着有一卷极薄的书册,微微的侧头,似正听着坐在自己下首的平阳侯夫人许氏说话。
平阳侯夫人絮絮的念了一回傅修齐的不肖,不免又暗悔道:“......早知今日,当时就该把这孽障给弄死了,也不至于今日这样烦心.......”
“你若有此心,今日也不迟。”许贵妃抿了抿朱唇,似是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了些微的冷嘲又或是讥诮。随着她的笑声,斜插在她乌鬓上的金步摇跟着轻轻晃动,璎珞上的金珠与暗红玛瑙随之碰撞着,在光下折出冷淡又明艳的光色,发出沙沙的声响。
平阳侯夫人闻言不由一哽,端庄净白的面庞微微涨红,随即便又强自辩驳道:“我,我又如何不想。只是他如今也这样大了,若真是闹得太大,老爷那里也不好交代——到底,是他的亲骨肉。”
许贵妃扫了一眼平阳侯夫人的神色,唇角的笑意越发讥诮:她这个妹妹啊,果真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没出息,真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过,到底是亲姐妹,许贵妃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只轻轻的挑高了眼尾,眼波慵懒的扫了平阳侯夫人一眼,平平淡淡提点对方道:“你既没有这斩草除根的狠心,又没有卧薪尝胆的坚韧,就连在庶子面前装个样子都不会........如今在我面前口上逞凶,又有何用?”
平阳侯夫人一张脸涨得更红了,既羞且恼。
就在平阳侯夫人还欲再说什么时却见一个小太监从殿外跑来,恭谨行过礼后便小心上前,半跪在榻边,覆在许贵妃的耳边,压低声音禀告着什么。
许贵妃依旧慵懒的倚在榻上,似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可脸上的笑容却已渐渐敛起。
诸人见状不由屏息,殿中一时极静,只能听见窗外微风拂动帘幔的细声和太监禀告时刻意压低的语声。
静的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良久,忽而听得许贵妃一声轻笑,那笑声轻柔到了极点,闻之却如轻薄锋利的冰刃,令人肌骨生寒,悚然生畏。
只听她轻轻柔柔的笑叹了一声,似是十分欣慰一般:“张淑妃倒是养了个好女儿,不错,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午安~
今天晚上有点空,我试下能不能给你们加个更啊,么么哒(*  ̄3)(ε ̄ *)
☆、寿礼
到底是万寿节, 皇帝身上也有事,陪着姬月白和琼昭仪在外走了一圈后便离开了。
琼昭仪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不觉松了一口气, 神色微缓。
姬月白在侧看了眼琼昭仪的神情,心下一动, 这便上前去与对方盈盈一拜, 含笑恭贺道:“自四弟之后,宫里便再没有喜讯, 娘娘今儿能有孕, 实在是福泽深厚。虽今日出了些事情,可既是已过去了,想也是要到否极泰来的时候。待过些日子,娘娘搬去延庆宫,有许贵妃在侧照看, 想来也能彻底安下心来,好好养胎,给父皇添个小皇子了........”
琼昭仪被姬月白这么一捧,一时儿竟是有些飘飘然,满心里说不出的欢欣。虽然她也不是完全的蠢人, 可人到底还是愿意往自己相信的方向去想,她眼下也正盼着早些搬去延庆宫好好养胎。故而, 琼昭仪闻言也不觉点了点头,笑应道:“那就承公主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