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只当姬月白是想通了要与张淑妃服软,一时间极为欢喜:“是,奴婢这就叫人进来伺候。”
大约是夜里下过雨,屋内多少有些闷,姬月白洗漱过后便叫人开了窗通气,然后又令玉暖去小厨房端早膳。
只是,从小厨房回来后,玉暖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姬月白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白粥大半都是汤,米粒就只薄薄的一层儿,说是粥都算抬举了,至多只能算是米汤,真真是端出来就寒碜。
便是玉暖这做下人的都觉得张淑妃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这是亲女儿,又不是仇人,便是有一二的忤逆,也不至于这么磋磨人吧?
只是,玉暖素来胆子小,终究还是不敢说主子的坏话,这会儿也只得勉强道:“小厨房那头说了,早膳喝米汤,最是滋养没有了.......”顿了顿,终究有些心虚,说不下去了。
姬月白却是懒得计较这些小事,这就从玉暖手里接了那一碗米汤,干脆利落的喝了。
她本就又累又饿,热腾腾的米汤入了腹中,虽然不抵饿,但胃里的烧灼感终究还是少了许多,身上也多了些暖意。她心知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实际上也没心情计较这个,搁了碗后便道:“我抄会儿佛经。”
这就是让她们都出去,不必在边上伺候的意思。
玉暖看了眼姬月白的脸色,见她小脸微白,心里不知怎的竟也觉出几分可怜来——那些个穷苦人家,做爹做娘的只恨不得自己勒紧了腰带也要喂饱女儿,偏张淑妃这做娘却是......
这么一想,玉暖倒是有些理解姬月白的怪脾气了,这便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东西,领着一众人退了下去。
姬月白这便静下心抄了一会儿的佛经,忽而便见着一团雪色从门边窜进来——是雪团儿。雪团儿是撒娇卖乖惯了的,这会儿便摇着尾巴,乖乖的凑上来,软绵绵的偎在姬月白的脚边,一下又一下的蹭着,娇娇的喵着。
姬月白被它这喵呜喵呜的叫声叫得心软,只得先搁下笔,抬手将撒娇卖乖的雪团儿从地上抱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膳吃得少,手上没力气,她抱着雪团儿时总觉得它好似重了一些,忍不住揉了揉它软软的胡须垫,又在它坦然露出的肚皮上摸了摸,逗猫道:“你该不会是吃饱喝足来找乐子了吧?”
雪团儿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娇软软的瘫在她怀里,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模样。
姬月白看着雪团儿这皮毛油亮,又懒又娇的样子,便是再好的心态都有些崩了——她还饿着肚子呢,这猫倒是吃饱喝足,还有心情来讨抱抱讨摸摸——这可真是人不如猫!
真是一只公主喵!
姬月白的思绪一下子便歪了,伸手捏了捏雪团儿的爪垫,将怀里的雪团儿从爪到头的捏了一回。不过,就这摸猫的功夫,她的心情也不由放松了许多,这才慢半拍的想起了傅修齐:傅修齐今早也是要去闻知阁的,偏她现下又被张淑妃管着去不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转念一想:到底还有大公主呢,哪怕是看在傅修齐那张脸上,大公主应该也会好好“照顾”傅修齐的。
想到这里,姬月白立时便放下心来,转头就将傅修齐的事给搁了下来,一边揉着怀里的雪团儿,一边考虑着接下来的事情。
这么一心二用,竟也过了一上午。一直等到快午膳的时候,姬月白才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好消息——
“殿下,陛下午间要来,娘娘让您过去一齐接驾。”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鸭,下章就开撕了~
蟹蟹死宅的1营养液mua! (*╯3╰)
☆、一撕
听说皇上要来,玉暖一时儿也顾不得其他,这便匆匆跑来报信了。
姬月白依旧从容,提着笔不紧不慢的写完了眼前几个字,用细沙吸去余墨,最后再拿玉麒麟镇纸压住了宣纸。
收拾整齐了,她才抬手将怀里的雪团儿递给一侧的宫人,悠悠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去:“走吧。”
玉暖被姬月白的态度感染,缓了神,跟着姬月白一起往正殿去。
因张淑妃这时候还“病”着,这会儿还拥被卧在榻上。
因张淑妃嫌弃昨夜里下过雨,外头风冷湿气,故而殿中窗扇都关得紧紧的。也正是因此,摆在榻案边上的药汤热气袅袅,却是熏得满殿药香。
姬月白上前去,面色如常的与张淑妃行了礼,仿佛从昨晚起便因张淑妃而挨饿受罚的不是她一般。
便是张淑妃看着也不由暗暗道:果然是天生的臭脾气,便是这样了,竟还硬着骨头不肯服软!
没等到女儿服软,张淑妃心里颇是不悦,脸上难免也跟着显出一些儿来。她抬了抬眼皮,看了姬月白一眼,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坐吧。”
姬月白便一声不吭的坐下了,那模样真是故意装出来的乖顺。
张淑妃:“.....”她瞧着姬月白这模样就气闷——真是连句伶俐讨喜的话都不会说!
好在,她们母女也没等太久,不一时便听见从外面传来的击掌声和太监拉长了声调的通禀声。
张淑妃作为“病人”,这时候自然起不来身,但是其他人却还是起身接驾的。姬月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状若无意的往立在一侧的翡色处扫了一眼。
翡色心里有鬼,立刻便注意到了姬月白的目光,眼神游移,秀容微白。
姬月白却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只听帘拢轻响,便见着皇帝阔步进了殿。
姬月白上前去行礼:“见过父皇。”
皇帝亲手扶了女儿起来,仔细看了她的脸,低声道:“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他顺势将女儿抱了起来,掂了掂重量,总觉得自家女儿瘦了许多。
张淑妃闻言,心头一紧,不由抬眼去看姬月白。直到此时此刻,先前对女儿百般苛待的她总算是后知后觉的生出几分后怕来——要是姬月白与皇帝说起自己苛刻饮食的事情,这可怎么好?
姬月白自然是注意到了张淑妃紧张的目光,可她却还是状若无事的抬手去搂皇帝的脖颈,像是和人说悄悄话似的,小声的与皇帝诉苦道:“我,我担心母妃的病,昨晚上都没睡好,只顾着抄佛经给母亲祈福了。”
张淑妃心头一宽,暗觉女儿饿了两顿,到底还是懂事了些。她难得笑应了一声:“是啊,皎皎她一晚上便抄了许多,难得她小人家竟也能耐得住性子。”说罢,又叫人拿了姬月白抄的佛经过来给皇帝看。
皇帝仔细看了看,不禁又赞了一回女儿孝心,随即心疼的伸手捋了捋女儿鸦黑的鬓角,疼惜不已:“哪里就要你这样紧赶慢赶了?太医都说了,你母妃这病只要静心养着便好了,你只管放下心来便是了。”
姬月白垂下长睫,细长浓密的眼睫就像小扇子,在玉白的肌肤上落下淡淡的影子。她怯生生的道:“可,可徐嬷嬷她说母妃病得厉害,让我少吃些东西,多抽时间给母妃抄抄佛经,也好给母妃祈福了。”
皇帝原还只是怜惜心疼的看着女儿,脸上神色亦是十分温和,听到这话时却不免变了变脸色,沉了声音:“.....她叫你少吃些东西?”声音有些沉,好似风雨欲来之前的压抑与沉重。
姬月白点了点头,像是有些羞赧,把脸埋到皇帝的肩头,难为情的说着:“嗯,我昨晚上还有早上,都只吃了一碗白粥——父皇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小厨房的人。”
话声落下,皇帝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去:说什么少吃东西多抄佛经,这根本就是欺负姬月白年幼天真,故意苛待!也不知这些个恶奴究竟是哪来的狗胆!
便是皇帝,也是再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堂堂的大周公主,在他的眼皮底下竟也要被个恶奴欺到头上,这样小的年纪还要挨饿受罪。
皇帝想到这里,越发气恨,偏他还顾着怀里的姬月白以及病榻上的张淑妃,勉强压住了声音,转口问道:“怎么回事?”
他看着张淑妃,虽心里仍旧觉得她病中形容憔悴娇弱,很是可怜,心里却也不免有了些迁怒:虽病时管不了许多杂务,可为母则强,再如何也要照顾好女儿,更不能由着下仆欺负女儿啊!再思及张淑妃往日里的行事,更觉是张淑妃能力不够——虽已是一宫主位竟还辖制不住下人,这才刚病,女儿就被恶奴欺上头了.....
说句不好听的:张淑妃这都算是“德不配位”了。
张淑妃亦被姬月白的话气得脸色发白,险些喘不上气来。她并无大智慧,做的最顺手的不过是撒娇卖乖,眼下对上正在冷怒中的皇帝,不觉打了个冷噤。
好在,她久经考验的本能还是让她立刻的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只一瞬,她脸上也浮出了惊怒之色,眼角泛红,全然一副被人蒙在鼓里的可怜无辜模样:“这事,妾也是再想不到......”
说着,张淑妃转眸去看一侧服侍的徐嬷嬷,神色既失望又愤恨,声音更是冷冷的,满是厌弃:“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原还想着,我这儿病着没精力照料皎皎,这才叫你去看着。你就是这样照顾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