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以前相处时泄露的各种小细节却纷至沓来,统统往程墨脑子里钻,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林若幽一直在笑,直到躺在草原上,“父债子偿,拿你女儿来补偿也不错的……你负了我,我儿子再……”
“你儿子……?”程墨愣了一下,立马扭头看过去。
林若幽愉悦的侧过身,乌黑的发顺着肩膀往下落:“程娇注定不会幸福的,她会像我一样……被最爱的男人所伤,然后痛苦一辈子。”
“哎呀你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有个儿子?不过那不重要了……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不知道……”林若幽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单手撑在草坪上。
程墨黑下脸:“危叙言?!他是你儿子?他接近娇儿有什么目的?!!”
“这已经不管你什么事情了呢。”林若幽声音娇媚动听,她眉眼一挑看向柳禾,“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好处多多的。”
柳禾没有说话,显然他还没有回神,沉浸在刚才林若幽所爆出的真相中。
林若幽也不介意,她靠近柳禾几分:“程墨的将军之位,还有柳苏,我都可以替你得到。”
柳禾一直都面无表情,听到这话才神情微微一动,转过头,用没有起伏的声线说话:“你想得到什么?”
“我没有什么要求,我要把程墨带走,你只需要向外隐藏我的存在,并报出程墨的死讯即可,死尸我有办法,不需你得操心。”
柳禾沉默了良久,才说话:“别动柳苏,别碰她。”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感。
“你不想得到她?”林若幽回问。
柳禾不再多说,闭上眼睛。
“倒是个深情种,呵。”林若幽嗤笑出声。
三日后,一消息传到京城皇宫内,惊的柳苏手里的瓜都掉了,程墨跟柳禾巡视边界时遇到匈奴突击,两人寡不敌众,程墨身亡,柳禾重伤,目前程墨尸首正往京城运送。
……就这么死啦?
柳苏傻眼,干巴巴的咬了一口西瓜,眨着眼睛发呆。
温景看了她一眼,一下把她手里的西瓜夺走,“伤心了?”西瓜牙上还有这女人留下的牙印,小小的贼可爱。
柳苏白了他一眼,又往前靠了两下,春儿忙凑过来重新拿起一片递过来,柳苏跟小松鼠似的啃了两口,才慢悠悠的说:“不伤心,就是人这么没了,怪怪的。”
没一点预兆啊,且匈奴这么嚣张,敢直接进犯,杀了一国将军,怎么温景反应这么普通,好像什么特别的反应都没有,甚至还要凑过来跟柳苏一起吃西瓜解暑。
“下月初启程去行宫避暑,你早些做准备,不必要带太多的东西,那边行宫该有的都有。”温景漫不经心跟柳苏交代。
“哦,”柳苏应了一声,突然说:“把青灵郡主也带上。”
温景觉得怪异,怎么柳苏突然提起青灵郡主,他顿了一下才回答:“随你。”
柳苏好像是噎了一下,又咬了一口西瓜,把瓜皮放在托盘里,拿手帕擦了擦嘴巴,“不是,我的情绪看起来这么难懂吗?”
温景西瓜还没送到嘴边,就这么定格着看着柳府站起身来,他不明所以:“……???”
柳苏头也没回:“我回景秀宫午休,您自个儿待着继续批奏折。”
春儿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柳苏出了紫宸殿,留下温景一个人磨磨唧唧的发呆,他隐约察觉到事情的关键怕是在于青灵郡主,但就是摸了个边儿,真相仍旧不清楚。
到了晚间的功夫,温景学聪明了,派苏德远去小心翼翼的试探:晚膳有朕的份儿吗?
言外之意,今日朕能上床榻上休息不?
景秀宫的回话很干脆:“没有(不能)。”
过了会儿温景不死心,再次叫苏德远去试探,“那……不带青灵郡主了?”
这回是柳苏亲自回话的:“带呀,为什么不带,你都亲自说带了,怎么能不带呢。”
柳苏语气阴阳怪气,温景头都大了,在紫宸殿坐着:“朕什么——时候说带了!”他说的是随便好吗?
苏德远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说:“皇上啊……奴才以为,皇后娘娘问的那句把青灵郡主带上,就是一句象征性的试探,可是您……”答应了啊。
“朕没答应——不是,我那是说看她的意思,她想带就带,不想带就不带啊。”温景只觉得莫名其妙。
苏德远腰弯得更低,“皇上,您得知道,女人跟男人思考问题的方法是不一样的,您说的随便,在皇后娘娘的眼里,那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而且……皇后娘娘很在意青灵郡主,不过是因为您曾经答应太后要娶青灵郡主罢了,您就不能在娘娘面前露出对郡主的半点特殊。”
是这样的?
温景愣愣的想了半晌,过了会儿抬头看到苏德远,火立马就上来了,“轮得到你教育朕,给朕滚出去。”
苏德远知道这是主子又恼羞成怒了,他爽快的‘哎’了一声,立马就滚了出去。
“嘶,”温景思考起来,说起来那日柳苏生气好像也是因为青灵郡主,他那时候干了什么?
好像是……当着她的面夸了青灵郡主?
温景一顿,手里的毛笔‘啪叽’掉到龙案上。
“啧啧……”这完蛋了,当时只想着没说答应取青灵的真实意图,忘记了还夸了她一嘴。
第53章
程墨死了?
程娇只觉得天旋地转, 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她扛不住直接病倒, 柳玖去香榭居照顾程娇,不住的叹气:“你不必如此,他乃是边防将军,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 皇上定然会为他讨回公道。”
程娇苍白着脸, 闭上眼睛一颗泪滑过太阳穴, 她声音微弱:“我累了,恕娇儿无法行礼。”这便是在赶客了。
柳玖讪讪然,她无声叹息,给程娇掖了掖被子,“那我便走了, 你有什么需求, 着人去告诉我。”
程娇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柳玖犹豫片刻, 还是离开了香榭居。对她来说程墨死了并没有坏处, 他已死将军每年的俸禄全归她一人,朝廷也会每月下发抚恤金, 毕竟程墨对朝廷贡献大,作为将军府的遗孀, 柳玖并不会过的很差,她就是一辈子这般过去,也是不差的。
而程娇想的则不是这些,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主动写信所揭示的真相让程墨无法接受,所以在会在战场无法集中注意力被杀,要不是她……
要不是她……
程墨怕是不会死……
被满满的内疚淹没,程娇病的愈发严重,到最后已经下不来床榻,危叙言亦没了声息,两人的联系干脆就断了,程娇有股不好的预感,但她到底没有动作,缠绵病榻整日吃药度日。
柳玖风风火火,把府邸的两个小妾撵出府,这下整个将军府都是她做主,与此同时程墨的尸首终于被运回了京城,程娇说什么也要爬起来进宫去看看程墨。
柳苏见到程娇的时候,是在安放程墨尸首的隆安殿,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程娇,即便是脸色苍白,色露病弱,整个人几乎快要站不住,也完完整整的给柳苏行了礼。
柳苏微微叹息:“起身,去看看你父亲。”
程娇眼睫微微颤抖,唇抖动两下,却是什么都没说,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云兮险些扶不住她:“小姐……”带着哭腔。
不管不顾的扑到棺木旁,程娇看到安静躺着的程墨,已经没有生命的特征,他腰间还挂着程娇临行前给他绣的香囊,程娇记得自己走前跟他说,等他从边城归来,就想跟他说一件事情。
要说什么呢?当然是说关于自己的婚事,她想嫁给危叙言,程墨不喜欢危叙言,两人政见不同,在朝廷上就不对付,程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她连说话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
程墨的眼睛,再也睁不开。
她为什么要做那个决定?为什么要把真相揭开?
程娇紧紧捏着棺木木板,忽然就对着程墨的尸首痛哭出声,“爹爹!”
程娇哭的像是一个失去全世界的孩子,其实这个形容也并没有错,没有母亲,父亲跟着去世,也基本是这样了,丢失了全部,柳苏站在隆安殿门口,心情复杂得很。
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忽然眼圈儿一红,也险些掉下眼泪,可能是被这股气氛给影响到了。
程娇的声音不断,到最后嗓子都沙哑不堪,却无法停止哀恸之情,一旁的云兮也耸着肩膀小声哭泣。
柳苏吸了吸鼻子,回过头去,只看到程娇歪着倒下的身子,她一惊,忙叫人:“杏儿!!”
杏儿连忙着人去扶起程娇,柳苏道:“差人抬到景秀宫,许是身子不好了,把张太医叫来。”
春儿利索的答应下来:“哎,奴婢这就去。”
程娇陷入昏迷状态,张太医很快就来了,给把了脉博,叹了口气跟柳苏说道:“程小姐这是身子虚弱,扛不住了忧思过度才昏迷的,还是需要补一下身子才是。”
柳苏蹙眉,问一旁的云兮:“你们小姐几日不曾进食了?”
云兮抽噎了一下,老实回答:“回娘娘的话,有七八日了,每日都只勉强用几口,总是说吃不下,奴婢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