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恰恰呼呼地睡着,自然不能答她。
第二天起床,程漆已经早早出门了。陶枝没精打采的,自责,又觉得他气性太大。
她想着晚上好声好气和程漆认个错,没想到程漆这回的气十分持久,连着三天俩人都没好好说话。
陶枝委委屈屈,终于在第三天下定决心。
她要做点什么。
—
“哥?哥!”
程漆回过神,冷淡扫一眼沈青玉:“嗯?”
“你最近怎么了,”沈青玉被他眼神冻得一哆嗦,往梁萧身后缩缩,“好瘆人啊!”
梁萧拍一下她脑袋,然后又揉揉,温声问:“七哥,怎么了?”
程漆缓缓勾起一边唇角,慢慢道:“就是要瘆人。”
沈青玉挠头:“瘆谁?总不能是嫂子?”
梁萧慌忙去捂她的嘴。
程漆慢慢偏过头,冷冰冰的视线落到沈青玉脸上。
沈青玉哆嗦着整个人躲梁萧背后:“……我错了,掌嘴。”
程漆冷哼一声,掀唇讥道:“你们俩这都成亲多久了,啊?连个屁动静都没有,干什么吃的?”
梁萧面不改色地心口一痛,克制地点头:“哥说的是。”
程漆拿着刺在他俩身上一顿狂戳:“长点心,多大人了,连生娃娃都得我操心,害不害臊?”
沈青玉脸红得像个柿子,梁萧都有些承受不住,机械地重复道:“哥说的是。”
程漆心里的气儿总算顺了,抬头看眼天色,家里已经吃完饭了。他负手转身,“爷回家了。”
……晾了她三天,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程漆舌尖在牙床上舔了一圈,心想:平时惯得她太厉害,这次必须要振振夫纲。
不低头说软话他是不会和好的。
这么想着回了家,主屋灯还亮着,阿婆还没休息。程漆一扫自己那屋,竟然黑漆漆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还知道掌灯等他,这刚有了娃就变成这样了!
程漆气得牙根痒痒,走过去用脚带开了门。
屋里昏暗,视线一下不适应,但他能听见陶枝的呼吸声,眯起眼:“你——”
话音未落,烛光忽然亮起,映出满室暖黄的光。
程漆睁开眼,耳边轰隆一声。
眼睛都忘了眨。
一片昏黄之中,女子低头站在桌旁。身上只有一件透薄红纱,轻柔质地,曼妙身段半遮半掩,神情羞怯,妩媚不可方物。
只一眼,程漆就疯了。
他喉结剧烈滚动一下,声音嘶哑:“宝贝,你……”
陶枝脸发烫,鼓起勇气抬起头,听见那声柔软称呼忽然又觉得委屈。她小步走到他面前,抬起胳膊勾住他脖颈,红纱落下,露出藕白的臂,她仰着脸:“你还生气吗。”
程漆的神情精彩得很。
他原本想着,陶枝能低头认个错就行,最好也不过是她哭哭啼啼地往他怀里靠。
……谁成想。
程漆深吸口气,抱着她到桌子上,两手固在她腿侧,脸凑近:“知道错了?”
陶枝哼哼唧唧:“那你也不能这样……”
程漆实在忍不住,在她侧脸上咬了一口:“哪样?”
陶枝抬手蹭蹭,控诉道:“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
程漆想笑,唇角要勾不勾,摸了摸鼻梁。
陶枝下了结论:“所以你也有错。”
“……”行,他就知道还是这种结局。
程漆无奈地笑出来,捏着她下巴亲了亲,声音低下去:“下回再说那种混账话……”
陶枝搂住他腰:“不说了。”
程漆笑笑,“乖。”
事情解决了,陶枝心情一松,从桌上跳下来:“我要换衣服,这穿着怪别扭的……”
话刚说完,就被一双火热坚硬的手臂搂了回去。程漆滚烫的气息洒在她颈侧,带着显而易见的**:“……别换了。”
说完一勾膝弯把人打横抱到床上,低头,用牙咬开了她松垮的红纱领口。陶枝脸色绯红,两腿不安地磨蹭一下。
“我觉得,这样……”程漆笑得邪气,覆身压住她,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的七哥也还是臭流氓呀~
谢谢博博熙熙的地雷、桥下有刀和没名字同学的营养液!大力么么!
下本开哪个还没定,不过开了就一定会填哒~
明天最后一个番外~
第64章 番外四
墙角窝着个小小的人形。
黑, 又瘦,裹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趴在角落里,半天也不动一下, 像是死了。
卖馒头的摊主用力地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那小孩抽搐一下, 却一声不吭,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
摊主啐了一口, 骂一句“杂碎”, 恨恨走了。
过了好久, 那人形终于动了动,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费力地靠在墙上, 剧烈咳嗽两声。
还真是杂碎。
他有姓,姓程, 没名, 可不就是个杂碎。
小孩抬起青肿的手背蹭一下破了的嘴角, 稚嫩的脸上竟是面无表情。然后他两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慢慢从怀里掏出那个雪白的馒头。
熨在怀里, 还热着,蒸熟的白面发出甜蜜的香。
小孩天生冷淡的脸这才露出变化,眼中透出渴望, 用力咽了咽口水。为了抢这个馒头,他差点让人打得命都没了,此时却只看了, 明明已经饿到了极点,却没吃。
他就那样盯了好久好久,巷口那辆马车也停了好久好久,终于,车里的人按捺不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小孩死死盯着手里的馒头,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绣工极精细的缎靴,顺着向上看,是一身华贵绸袍,看着就非富即贵。
那人背着光,小孩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些有钱老爷都是混蛋,因此并没有说话。
那人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温和笑问:“怎么不吃呢?”
小孩稚嫩地蹙起眉。
他从生来就苦,还不知道怎么笑,倒先学会了皱眉。
“你很饿了?”
小孩嘴角有伤,说话不利索,冷漠地扫他一眼:“明天吃。”
那人扬了扬眉:“为什么?”
“忍到明天,”小孩说,“今天就赚了。”
那人大笑起来。
笑完,冲远处招招手,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
“跟我走,不用吃馒头了。”
到底是孩子,肉包子的香味顺着鼻腔往里,饿了三天的肠胃几乎快要打结。他眼睛都直了:“为、为什么?”
那人不说话,把包子按到他嘴上:“吃,吃完了我们走。”
肉香味直窜入鼻,咬下去的那一口几乎是本能。
那人满意地看着小孩狼吞虎咽,拍拍手站起身,问身后人:“这是第几个?”
“回陛……回大人,是第七个。”
那人点点头,对小孩道:“从今以后你就叫七。”
小孩噎得满脸涨红,懵懂地点点头。
程七。
从那天起,他的确再没饿过。
但却有无数次在梦里回到那天,他打掉嘴边的包子,继续饥一餐饱一餐地流浪。
—
刀锋划破幼嫩的皮肤,自上而下,一条长长的竖线。
然后是漆黑的房间,散发着致命香气,黑暗无边宽阔,痛苦如影随形。毒素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痉挛着撕裂,撕裂后再生。
身边不断有**撞在地面上的声音。
有人疯了一样撞击着墙壁,发出垂死的尖叫。
程漆咬牙盘腿坐着,双眉紧锁,额角湿了一片。双手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竭力忍耐着凌迟般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终于爬出那个房间时,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孩子,心中已经没有一丝愤怒和不甘。
活着就好了。
活着,变强,总有一天他能逃。
后来,他胸口那条伤痕变得漆黑。
他有了个新名字,叫做北楼。
—
后来,他认了字,读了书,把名字换成漆字,漆黑的漆。
他用了刀,杀了人,越来越狠。
终于在十三岁的时候,带着一身伤,逃了。
捡走他的是个面慈心善的老婆婆。程漆在她的小院里躲了三个月,才敢迈出院子。
家人,饭菜,生活。他渴望的一切,忽然都来到了身边。程漆觉得他应该感谢上苍。
平静日子过了三年,有一天回家,家里忽然多了个人。
“阿七来看看,这娃娃躺在我遇着你的那个墙根底下,可怜见的……”
程漆心头一跳,抬眼看那个面带笑意的少年。
“哥哥,”少年很乖,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我是小酒。”
是弟弟。
程漆虽然觉得,他来得蹊跷,但“弟弟”这个词实在是太好了,他忍不住想接受,想像别人一样屁股后边缀着个小不点儿,他错的时候他能教训他,但别人动一下都不行。
是弟弟啊。
——是弟弟,在一年之后的那一天,用依然天真的笑容无辜地看着他:“有人说认识你,我带他们来了。”
“哥,你不会怪我?……”
程漆闭了闭眼。
重回北楼,他从极惨烈的重罚下挺了过来,然后比别人更狠,手上沾满了血,终于在三年之后坐上了最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