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不老实,顺着她腰线一路往上捏,陶枝急忙按住,嘴上骂他:“谁喜欢你了?”
“抱完亲完还不认,”程漆哼笑一声,干脆掀开她中衣衣摆,掌心磨蹭着她腰腹嫩肉,“非得办了你才认是不是?”
陶枝让他欺负得不行,挣扎着就想下床,又被轻轻松松提回来。程漆捏着她下巴,低笑:“饿不饿?亲我一下就放你去吃饭。”
“程漆你不要脸!”
陶枝干脆一口咬住他手指,贝齿合着,发狠磨了磨。程漆笑着,指尖勾她舌头,戏谑:“就这点劲儿,可不是让人欺负。”
又抱着她闹着好一会儿,眼瞅着她要急了才放开。陶枝踹他一脚,蹬蹬下床套好衣服,踏着鞋子就往外跑。
程漆慢条斯理地吻掉手指上的湿痕,鼻息间仍飘散着她身上的草木香。过一会儿,小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程漆听着,心里感到一阵满足。
这就是他想要的。
平淡的,简单的日子。有老有小,有心尖的姑娘,有一方小院子。夏天的夜晚一起乘凉,冬日的早晨分一锅热汤。
为这,他能放弃一切。无论前路上有多少恶意的阻挠,现在他握在手里的,他一个都不会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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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开凿之事悬而未决,这天早朝,再次吵了起来。
苏酒站在右列最前,以他为首,身后站着六七位年轻官员,便是如今的南阁。阁臣皆由皇帝亲选,实为众相,已是隆宣帝的心腹所在。
如今明有南阁,暗有北楼,全在帝王之手。早有老臣暗自喟叹,深感如此日久,终有一日会变成万马齐喑的局面。
但开凿运河实在是国之大事,开天辟地头一遭,所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根本难以估量。成了,确是名垂千古的帝王功业,废了,则国库虚空,必将还之于赋税徭役,苦的仍是百姓。
隆宣帝眉毛皱着,方正的脸上一派威严。他的手搭在膝盖上,一下下敲击,看大殿上两方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苏酒并没有说太多话,他不知怎么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泛出一丝青紫,但腰背却挺得很直,面上始终带笑。
何尚书是刚刚顶替了郭尚书的空缺上来,原本满腹豪情据理力争的话,在触及苏酒深不可测的眼神时便缩了回去。
谁不知道天子的心思?要盛名,要功绩,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说白了,迎合还是劝谏,凭的全是良心。
侍郎唐大人年事已高,两朝老臣,颤着胡须仗义执言:“开凿运河,必动用运河沿线的青壮民力,可不近眼下隆冬将至,土地冷硬,转春以后又是播种季节,运河若开工,则百姓无法专于稼穑,没有收成,要如何活命!”
老人一生宦海沉浮,前朝时便曾几次因直言不讳而遭贬谪,却因清正廉洁,最终又得到重用。如今这话落在朝堂上掷地有声,几乎快要指着帝王的鼻子。
隆宣帝神色晦暗,指尖最后一下落在膝盖上,不动了。
沉默许久的苏酒忽然一笑,转过身朝唐大人一躬身,“照大人的意思,难不成陛下是要戕害自己的臣民百姓?陛下乃明君降世,怎会有这等暴君之思?”
语气和善轻柔,话却淬了毒。
城西武馆,梁萧急匆匆地越过校场,入后院,推开房门。
程漆听他讲完,眉心深深皱起来。
伴君如虎,天子一怒,唐家上下几百口人都要打入大牢。这些年程漆什么样的事都做过,可唐家清廉,在地方任上也一直深受百姓爱戴,对这样的人家下手……他心里为人的那部分,终究不忍。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站起身,披上玄色披风,点出十人,从后院幽径而出,往唐府而去。
这牢笼之下,人人身不由己。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隆宣帝亲**上龙脑,对御案下立着的苏酒淡淡道:“你也去。”
苏酒垂下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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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和唐家小姐约好的日子。陶枝这些天被程漆扰着,险些忘过去,看到唐闵的马车停在香居铺面外才猛地想起来这回事。
所幸她也不需要额外准备什么,带好一匣子平时惯用的妆品便出了门,刚要上马车,一个唐家下人模样的男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抓住唐闵的袖子险些跪下。
唐闵抱歉地冲陶枝笑笑,低头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下人喘一口大气,附在唐闵耳边断断续续说了句什么。
陶枝无意去听,却清晰地看见唐闵的脸色陡然变了。
“陶姑娘,我……家中忽然有事,”唐闵脸色难看,却还努力挤出微笑,“今日怕是不能成行了。”
陶枝忙点头:“我没事,唐公子快去。”
马车走时驾得飞快,陶枝看着那背影,不知怎么,心中有些不安。
唐闵急匆匆赶回家时,整个唐府已经无法进人。最可怕的是,没有一丝声音,静悄悄的,透着死气。
他心急如焚,带着下人躲在后门的大树后,打算从树里翻进去。
唐府里,程漆一身玄色劲装,冷冰冰地看着站在一边的苏酒:“你来干什么?”
苏酒笑一下,“这可不是家里那条巷子,七哥。”
程漆手指一勾,身后两个手下便朝他走去。苏酒摆了摆手,有恃无恐道:“是陛下让我来的。”
他轻点着胳膊,视线扫过被聚到一块的唐家老少,饶有兴致地数了一遍:“不对,少个人。”
唐家老夫人脸色一白,瞬间老泪纵横。
程漆闭了闭眼,扔下一句“你自己在这儿看”,然后便带人向内院走。
的确少一个人,唐家二公子。
如果可以,他倒真希望这位唐二公子识时务一些,不要头脑发热地冲回来,最好自己躲到小地方隐姓埋名。
……可惜他刚走到后院,一抬眼就看见了抱着树干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均是一愣。
程漆没想到,这个唐二公子他竟然见过,还见过两次。
唐闵见他一身玄色,气质冷峻,虽难以置信,但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后背顿时爬满冷汗,心头涌起一股绝望,狠狠地抠住树皮。
程漆喉结滚动一下,手指用力攥成拳,半晌后深吸口气,转过了头。
然后竟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回身往拱门走去。
唐闵眼底一热,手指力气之大,生生扯掉了一整块树皮。然后他憋着那口气,慢慢爬下去,回到下人等着的地方。
他重重抹一把脸,按住下人肩膀,低声道:“走。”
下人扶着他,两人刚要转身,便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二公子。”
苏酒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微笑:“请?”
官兵调动慢,晚一步赶来,接上北楼的活,押送唐家老老少少运往大牢。程漆隐在人群中,没看到苏酒,心中便觉得不对劲。
然后入宫,进御书房,正好碰见苏酒向外走,两人打了个照面。
经过他时,苏酒低笑一声:“七哥,之前那一刀,还你了。”
程漆心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踏进御书房的一瞬间,窒息感便紧紧缠了上来。
屋里只有天子一人,隆宣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他脚步踉跄不稳,“我听说,你竟然要放过唐家后生?”
御书房四角的大香炉此时焚烧着什么,那气味寻常人根本闻不见,可程漆闻着却是毒,胸腹那道黑线烫得几乎要烧破衣服,他踉跄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耳鸣愈发重,程漆紧抿着唇,眼前模糊。他隐约看见隆宣帝从椅上站起,低声道:“朕是这么教你的?”
程漆咬紧牙关,额角缓缓低下一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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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程漆没回来吃晚饭,阿婆留着他的放进蒸锅里,嘴上虽然没提,但看着夜色越来越重,到底是有些担心。
“晚回也不差人来说一声,”阿婆也无心做手里的绣活,小声道,“混小子,欠收拾。”
早过了平日睡觉的点,陶枝担心阿婆,好说歹说劝着她躺了下来,吹熄了主屋的灯,回了自己屋。
她也莫名有些心神不宁,干脆掌着灯等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书。
不知过了多久,残烛烧到尽头,忽地灭了。陶枝猛然惊醒,听见隔壁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她连忙披衣站起,出来一看,隔壁却是黑着灯的,房门开了一小条缝。
陶枝抿抿唇,走上前缓缓推开,朝着一片漆黑小声喊:“程漆……程漆?”
无人应答。
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忽然看见床上躺着一道黑色的人影,竟像没了呼吸一样!
陶枝吓坏了,发着抖喊一声他的名字,忙扑到床边。
真是程漆。
他脸色苍白,是陶枝从未见过的虚弱。陶枝发现自己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手战栗着伸到他鼻下。有呼吸,却没反应。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掐住自己右手的掌心。
她可以救人的。
陶枝闭上眼,令身体里的热流全部涌向右手,渐渐地,浓郁的草木清香涌起,四下掀起清风,卷着她的发尾和衣袂。
她慢慢把右手印上程漆的胸口,感觉到热意源源不断地从自己身体里渡过去,眼里不自觉地带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