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勇后悔答应柳眉画了，这跟他有啥关心呀，可他得顶着柳父柳母的目光说谎，他这样诚实的人为了妹子真是亏大发了。
厨房那边，柳眉画做了一大锅的玉米糊糊，黄澄澄的一片，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玉米是自家地里的，除了上交集体的，队里也给大家分了些，按照人口多少及工分分，大家把玉米掰下，去了皮，把玉米棒上的玉米粒搓下，玉米棒可以烧火，玉米粒去大队的磨坊里磨碎，这玉米糊糊就是磨碎的玉米做的，要是家里有点红薯，切成小块，一起煮，那就更美了，又甜又稠，吃着倍儿香。
柳眉画承包了家里的伙食已经有些日子了，除了特别慎重的节日，要做些应景的吃食，平日里家中便饭都由柳眉画操心，柳母也就搭把手。柳母尝了尝，觉得这味道真好。
“闺女，你的手艺提高了啊，比娘做的都好。”柳母一脸笑意。这闺女可是她生的，干啥都学得快，她自豪点也是应该的。
饭桌上，柳志勇喝着玉米糊糊，看着妹子笑眯眯的脸，总觉得有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父还在一旁叨叨：“儿子，你要有了中意的人千万要跟爹娘说啊，爹娘一定给你机会。”
柳母原本还笑着的脸僵住了：“志勇，你跟娘说说，是哪家的，这次可不能大意了，咱家也经不起那打击，再来一次，咱家在村里的名声都要没了，你就准备好打光棍吧。”
柳志勇想骂人，他爹不是说不会告诉她娘吗？这怎么说话不算话，而且他可什么都没说啊，他爹咋能误解人呢？还有她娘，他好好的，为什么就说到了打光棍，这一个个的不能盼着他点好吗？
最可恶的就是他妹了，他这样是为了谁，居然威胁他，别怪他说出去啊。
“哥，你有啥事就说说，我们给你出出主意，人多力量大嘛，是不是。”话里是为他好，可这表情怎么回事。
他只想好好吃个饭，一个两个的怎么了，不能让他吃完吗？
柳志勇瞪着眼看柳眉画，仿佛在说：“小妹，你别过分了啊！你要是再说，我就告诉娘，你和何毅找对象，还钻玉米地里约会。”
“哥，我是你妹妹，你得当个好哥哥，顾着我。”
“那你赶紧跟娘解释，跟我没关系。”
“哥，咱娘要那样想，我也没办法，你自己解释解释呗。”柳眉画无赖道。
“柳眉画，你过分了啊，要这样，我立马说。”
两人打着眉眼官司，连饭都不吃了。
“娘，小妹……”
“娘，哥不是那样的人，咱们先吃饭，啊，以后再说这事。”柳眉画赶紧开口打断了柳志勇。
柳母看着闺女一心向着柳志勇，还暗喜，兄妹俩感情真好。
这场质问以柳眉画的劝说而告终。
第二十五章
柳家兄妹俩的打打闹闹何毅并不知道。他一回去就问何雨:“小雨, 你前些天拿回家的书在哪呢？”
“哥，就在我屋里呢，你要干啥？”何雨纳闷, 她哥今天不是去见柳姐姐了吗，怎么是这个表情。
何毅接过了何雨手中的活，道：“小雨，这小学文凭实在是太低了, 哥想看看初中的书, 多学点东西。”何毅之前可是无知无畏的，经过了周强的教导，他觉得自己要不进步，柳眉画还能看上他吗, 他要学习, 他要努力, 嗯, 然后快点娶柳眉画, 每次一想到这，他整个人就萎靡下去，破旧的房子, 快要见底的粮缸, 没有一点积蓄的自己，就那样浑浑噩噩的过时, 也没啥, 一旦想要改变, 却很艰难。
“哥，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他们是最了解彼此困苦的人，现在大家对她都很和善，可她依旧忘不了曾经的不堪。
前路有光，可微弱极了，一不下心就会灭掉。
初中的课本其实并不难，何雨在柳眉画的指导下，已经把书看了大半。
“哥，你先自己看着，要是不懂了可以先问我，我不懂再去问柳姐姐，柳姐姐很厉害的，好多我看不懂的，柳姐姐一看就知道了，给我讲的很清楚。”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何毅把一部分书搬到了他屋里，一有时间就看，就连午睡也顾不上了，还真别说，这书里的东西真有趣，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能笑出声来，何毅最喜欢的就是数学了，以前好多东西，也不需要，这回出去了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原本很复杂的事，自己懂了就能很简单的解决。有些不懂的多琢磨几次，实在想不通就问问何雨，准能明白了。
何毅紧张地学习，希望下一次见到周强时能让他刮目相看。
***
眼看着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柳眉画还没找出借口让柳志勇学习，她只要一提这个事，柳志勇就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恨不得离柳眉画远远的，在柳志勇心里，初中毕业都是上天恩赐，居然没让他留级，他已经谢天谢地了，他妹子居然还想把他往坑里推，还想不想让他保守秘密了。
“哥，我告诉你，这东西学多点总没错，万一高考恢复了呢，你不想上大学吗，你还准备一辈子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滚，你要是考上大学了，那可是咱村里头一份。”柳眉画拉着柳志勇，防止这人一听见让他看书就找借口跑外头。
“妹子，好妹子，你别这样啊，我不喜欢读书，初中老师说我就不该去学校的话我还记着呢，你说，老师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啊，那就是个笑话，你消停会行不行？”柳志勇真想凭着力气大把她妹子给甩开，可妹子一看就娇娇弱弱的，他咋能不顾妹子安危呢，就算他忍心，他娘要知道了，不得骂死他啊。
被柳眉画紧紧箍住了胳膊的柳志勇，只能耷拉着脑袋，垂着眼，让柳眉画拉回了堂屋，柳眉画把柳志勇按在桌子前，语重心长地说：“哥，你想想，你就算不上大学，多读点书总没错的。看看那些知青，不就是因为比咱们多读了点书，就看着更有气质了吗，村里人表面上嫌弃他们干不好活，暗地里不也羡慕这些知青有文化吗？”
柳志勇想想，嗯，确实是这样，有好些小姑娘都喜欢那说话文绉绉的知青，就算去镇上，也要去书店买两本书，谈些他们不懂的话题。还有那女知青也是，多愁善感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他一点也不喜欢，可村里的汉子可说了：“那是有书卷气，那叫气质，不是咱这些糙人能理解的。”她们走起路来，小碎步迈着，背挺着直直的，说话也温温柔柔，吸引了不少庄稼汉偷看，柳志勇一点也不理解，这说话大嗓门多好，细声细气一点也听不清，干个活也放不开，柳志勇看着人都累。
所以，他一点也没被柳眉画打动，他就喜欢去地里干活，宁愿暴晒也不愿看书。柳眉画费尽了唇舌，试图让柳志勇有看书的动力，可柳志勇稳如泰山，一点也没被影响。
他把手放在膝盖上，抬着头看着柳眉画，神色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干啥重要的事呢。对柳志勇来说，确实挺重要的，他要坚守本心，绝不看书，不能屈服于他妹子的淫威。
柳眉画列举了读书的种种好处，说得口干舌燥，柳志勇依旧坐如洪钟，就是不答应。
正好柳母回来了，看着儿子女儿，一个稳稳地坐着，就是脑袋跟那拨浪鼓一样直摇，另一个探着身子，眨巴着大眼睛，还配合着手势，像要蛊惑人心。
柳母心里奇怪，这儿子一向待不住，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女儿也是，干了什么事，让儿子一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样子。
柳志勇坐着，就是想告诉他妹，你说吧，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听你的，我决心很坚定的。
柳眉画平时看着他哥挺好说话的，怎么一说读书就死活说不通呢。见她娘从大门口进来，柳眉画移开凳子，小跑到她娘面前：“娘，我想让哥读书呢，你看他，一点也不乐意。”
柳母摘着小青菜，随口说：“你哥啊，就不是读书的料，你忘记了，小时候，他去了学校，别人都是认真听老师讲课，只有你哥，一个人在那炉子旁看火，老师管他，他还说，‘老师，伟大的□□说了，要为人民服务，我这是为大家服务呢，你可不能阻止我。’他们那个老师，都快被他气的不想上课了，你说，别人都在学，就他一个在教室里上窜下跳的，老师能喜欢吗？”
柳母把舀了一碗水，边洗菜边继续道：“那个老师挺负责的，还来咱家找了我，让我好好教育，老师这么关心孩子，我更不能拖后腿啊，回了家，就让你爹教育了你哥一顿。就那样，也阻止不了你哥，老师和父母都管不住，他在教室里自己不听，还影响别人呢，老师没办法，就说，柳志勇你把咱班的卫生负责了吧，就当卫生委员，你哥这个傻孩子高兴地不得了，回来就跟我说老师夸他了。我以为你哥上进了，还跟你爹说了这事，没想到从那以后，你哥每天回来都是脸上好几条黑道子，衣服上还开了口子，我以为你哥挨欺负了。”
柳眉画看柳母说得累了，赶紧递了碗水，柳母抿了一口：“你哥跟个猴子似的，在外头上窜下跳，房子角落，院子，树上，他玩得开心呢，我们都管不住，就任其自然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