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波折,两人找到了高中时和张扬还算朋友的一个男生。
男生如今已经长成男人在本地安家立业,谈起张扬的时候,男人脸上忍不住挂着自豪。
他说,和张扬在一起逃课上网打游戏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那种离经叛道象征着一种青少年对家庭,对学校,对社会独特的反叛,是他第一次学着作为一个“人”发出自己的声音。
“哈哈,这么说自己好像有点装逼,但警察同志,这可都是我的真心话。”
易潇抿抿唇:“你后悔吗?后悔逃课上网打游戏吗?”
他摇头:“要说后悔,也就是后悔高中没有好好学习吧,要是能再好好学习一点,我也能考上大学。”
在聊天最后,男生在家里的书柜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地址后面附着一个机构名称:
【未成年人矫正与教育中心】。
男生说:“这玩意儿是老早以前的东西了,我记得是我上高二的时候,有一次正在上网,老张他从聊天软件上发给我这个地址,说是他被关在这里,让我去救他。”
胡警官眉头一皱:“救他?他不是外出读书吗?”
“不太清楚……我那个晚上都打算买火车票去这个地儿找他了,结果后来他又发给我一长串信息,说是他没事,不用去找他。”
……
未成年人矫正与教育中心。看到这个名字易潇不寒而栗。
在前世的工作中,易潇遇到过不少挂羊头卖狗肉的类似机构:
【戒网瘾中心】,【不良少年矫正中心】,【防治早恋中心】等等。
这些机构利用父母在教育孩子过程中遇到问题无法解决时候的焦虑,劝说这些家长把孩子送到机构代为教育,教育费不菲,机构盈利巨大,但却没能起到正确的“教育作用”。
这些机构大多采用体罚、鞭打、电击等生理折磨与惩罚措施,使得世人眼中的“不良少年少女”屈服于生理痛苦之下,短暂性地改变他们的“不良行为”。
殊不知,这是对孩子毁灭性的打击与折磨。
父母利用“矫正机构”摆脱自己为人父母应尽的教育责任,“矫正机构”利用父母的焦虑从中牟利,到最后,真正受到伤害的反而是一个个孩子,生理心理问题会持久地伴随一生。
易潇:“胡警官,张扬的精神状态很可能与这两年在这个教育中心的经历有关,我认为有必要查一查这个中心。”
胡警官:“……我们不方便直接去查,这样吧,我先联系联系当地警方,让他们协助我们调查。现在重要的是人骨案,小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思绪?”
易潇坐在椅子上,手中的钢笔有节律地敲着桌面。她脑海里回荡着胡警官的话,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问:
“胡警官,你觉得我们现在为什么会陷入调查困境?”
“……张扬口供不足信,找不到其他可能的凶手,又不知道受害人是谁。这其中但凡要能知道一个,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束手无策。”
易潇点头:“调查受害者的小队有进展吗?”
“没有……不对,准确来说,大家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八起案子没有一个目击者,咱们市没有失踪人口上报,提取到的三份DNA样本和全国失踪人口信息数据库也不匹配,民警走访附近的村子也没有什么消息……难啊。”
易潇眼皮一跳一跳地,听完胡警官的分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假设凶手另有其人,而受害者的人肉和骨头完全分离,那么这些人肉,要么被扔掉了,要么还被保存在凶手家里。”
“你是说凶手先把人肉从骨头上全剃下来,然后把骨头扔进搅拌机,把肉另行处理了?……这太变-态了吧,谁会这么做?”
易潇吞了吞口水:“有人会。我遇到过一个案子,凶手为了复仇,把仇家儿子削肉剔骨,十分残忍。”
胡警官喉结上下一动,艰难开口:“……成,我们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但是凶手如果是故意把肉和骨头分开处理,那他应该有这么做的原因,呃,就像小易你说的那个案子,比如说为了复仇……行吧,我再派几个人去查查人肉的下落。不过……不管这些人肉是被扔了还是被凶手存着,都很不好查啊。”
“是。”
易潇一顿,接着说:
“所以我们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
“找受害人。”
“……受害人更难查呀。”
易潇左右摆摆手指:
“我们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受害人是本国人……如果不是呢?”
胡警官一惊,眼睛慢慢睁大,目光停滞着想了好几秒:
“你是说受害人是外国人??”
“没错。所以他们的DNA无法和我国DNA数据库匹配,H市内也没有相关人口失踪的案情,综合考虑,最大的可能就是受害人在我国根本没有留下信息记录,也没有亲人生活在这里。”
胡警官右手握拳一下子砸在左手手掌心,恍然大悟道: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受害人不一定是咱们国家的人啊……不对,等等,就算是外国人,进入我国也需要登记相关信息的……”
易潇:“也有不用登记信息的法子。”
胡警官一怔,接着眼前一亮,两人同时说道:
“偷渡。”
“偷渡!”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那个【未成年人矫正与教育中心】原型就是杨永信的电击中心。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杨永信事情闹得这么大但现在还没被抓?一直没敢写电击治疗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电击中心到现在还能存在,为什么杨永信还能逍遥法外?
不懂。
第87章 电击恶魔女德班(五)
南北两国还未发生战争之前, 每年便有大量偷渡者越过边境线从南国迁移到北国。
总体来看, 北国经济实力和社会环境相较南国更优, 贫富差距略小。生活在南国边境线附近的居民为谋求更好的生活,偷越边境线, 来到北国工作生活,试图摆脱在南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穷苦生活。
久而久之,南北边境线上形成一套成熟的偷渡产业链。
南国境内有不少专门负责带人偷渡的组织, 这些偷渡组织看准北国一部分边境守卫力量薄弱的地方, 利用金钱买通一部分守卫士兵, 将南国的人送去北国。
偷渡的代价十分惨重。偷渡者不具备高技能, 就算偷渡过来也只能打零工。他们在北国没有合法的身份信息,一旦遇到黑心雇主, 就会遭到无限的盘剥与压榨, 收入甚至不够养活自己。
胡警官从H市政府拿来一份打击偷渡的专项行动报告, 说:
“近几年从南国偷渡来的人已经少很多了。十几年前那会儿偷渡才叫严重。咱们北国和南国人种一样,语言一样, 生活在边境线上的老百姓甚至连口音都差不多。有时候你看着这个人就是咱们同胞,结果一查身份, 要么拿的假-证-件,要么干脆没有, 这时候才知道这人是偷渡来的。”
“后来上头带着开展专项打击工作,大概是五六年前吧,咱们市联合南国那边的公安端掉了好些个偷渡组织,自从那以后有规模的偷渡的情况挺少了, 你看报告,最近咱们市平均每年能抓到八十个左右偷渡的,实际过来的人数大概在抓到人数的两三倍左右。”
这份报告记录着几十年来从H市边境线进入北国的偷渡者情报,他们出身南国哪里,家中人口,偷渡原因,偷渡方式等相关记载十分详细。
其中有一处村落,被称为偷渡者的“天堂”。
易潇:“胡警官,这个百劳村位于什么地方?”
胡警官在手机地图上搜索定位指给易潇看:
“百劳村在咱们市西南角,百劳村背靠百劳山,面朝河流,土壤肥沃,生产的粮食供往全国,村民都挺富裕的。”
胡警官拿过报告看了看,接着说:“以前有偷渡组织买通士兵带人偷渡的时候,他们走的是咱们市东南方向,那一块地势平坦,偷渡危险小。前几年东南地区成了偷渡重灾区,派去的士兵也多了。如果没有偷渡组织,个人偷渡的情况的话,现在基本都选择深夜翻百劳山这种方式,相对东南方向来说不容易被守卫的士兵发现。当然,危险也很大就是了,每年有挺多人都死在偷渡的路上了。”
易潇:“百劳村距离张扬住处近吗?”
胡警官:“不算近也不算远,步行要走大概半天时间。”
易潇:“……走,我们去百劳村看看。”
……
百劳村是H市周边最富有的一个村子,一部分村民的年收入甚至令一些H市的城市人都相当羡慕。
车子开进百劳村,一幢象牙白的十层小高楼率先映入眼帘,这幢建筑风格与H市古建筑不同,更具有现代气息。
胡警官:“这是村民自治会修的楼,怎么样,气派吧。”
易潇弯着嘴角笑了笑。
从自治会大楼门口沿着一路宽阔的马路前进,路的两边交相分布着各类饮食餐厅、酒店、商店等等,在商业街的背后则是一幢幢小洋房,鳞次栉比。从小洋房再往外,便是成片成片的农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