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再说。”
林凡外表虽生得高大粗犷,但心思却十分细密,只听到这句话便猜出不妙,也不再多言,亦步亦趋跟在女人身后,直接坐马车回了桓宅。
“林校尉,今日多亏了您,小叔在房间里养伤,我就不进去了。”
卓琏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往仓房的方向走,这间仓房是专门用来放酒的,里面摆满了深褐色的瓷瓮,为了防止失火,此处并没有点油灯,将门板阖上后,周遭霎时间陷入到一片昏暗之中。
平白吃了这么大的亏,卓琏又不是木头人,怎会无动于衷?
她觉得愤怒,觉得委屈,却不知道该跟谁倾诉,削瘦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就算她身上的衣料不薄,仍有丝丝凉意渗入皮肉、渗入骨髓,让她齿冷。
卓琏经常出入仓房,她记得很清楚,三步开外的地方放了一座木架,上面摆了不少酒水,有清无底,有金波,有琥珀光,还有新酿出来的梅花酒。
她往前迈了几步,随手拿起一只瓷瓶,掀开盖子,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冰冷的酒液。
这是琥珀光。
黄酒的后劲儿比清酒大了许多,但卓琏却不在乎这些,一瓶酒足有一升,没过多久就见了底,酒水味道辛辣,她喝得太急,这会儿捣着心口直咳嗽。
喝完一瓶,她又拿起一瓶,开盖后,便有浅淡的梅花香气在昏暗空间内弥散开来,说不出的诱人。
*
林凡推开卧房的木门,瞥见倚靠着软枕的青年,他忍不住挠了挠头,语气感慨道:“桓兄,当时我虽没去西山,却也听说了围场的情况到底有多紧急,你为了保护陛下,几乎丢了半条命,亏得擒住了那刺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桓慎以手抵唇,沙哑着嗓子道:“侍卫的职责就是护主,那些刺客的目标是陛下,我别无选择。”
“话虽如此,但像你这般忠勇的人却不多,如今在京城里都颇有名气,兄弟我可要跟着沾光了。”林凡朗声大笑。
桓慎没看到卓琏的身影,不由拧了拧眉,问:“你跟大嫂去到丰乐楼,一切可还顺利?”
“我进不去雅间,便一直在门外守着,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返程时,嫂子好似不太舒坦。”
青年眸光微闪,又跟林凡交谈几句。等人走后,他一把掀开锦被,起身不断搜寻,最后才听到仓房里的动静。
他推开门,灿金色的日光透过空隙照进去,正好能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女子,面颊涨红,杏眸中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怔怔望过来,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仿佛仅能看见他一人。
青年走到她跟前,发现卓琏身边倒着三四只酒瓶,空荡荡的,里面的酒水早就被人喝得一干二净。
“嫂嫂。”他唤了一声。
卓琏没吭声,只乖顺地抬起头,仰着那张细白莹润的小脸儿,绯红唇瓣艳丽至极,彷如晨间还沾着露水的花苞一般。
桓慎伸出手,积满茧子的指腹按住了柔软的唇珠,轻轻摩挲着。
作者有话要说: 齐中酒、听事酒、猥酒分别对应上中下三等,出自《酒经》。
礼天地、事鬼神、移人性、舒阴阳、治险阻——《酒经》
第56章
木门被阖上后,过了好半晌桓慎才适应了漆黑的视野, 他蹲下身, 将卓琏抱在怀里的帷帽抽出来, 重新戴在她头上,轻纱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却无法阻挡一个男人内心的思绪、深切的渴望。
空腹饮酒易醉, 醉后便会误事。
因此,桓慎很少饮酒,但他从未想到卓琏会乖巧柔顺到这种程度,勾起他藏于骨血中的恶念,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的就是这个。
如今尚未入夏,仓房背阴,凉意更为明显,青年突然伸出手臂,搂住了纤细的腰肢, 掌心在腰线处来回摩挲,即便隔着几层布料,那种炭火般的灼烫感依旧无法忽视。
卓琏轻轻颤抖。
她好像被夜色中的雾气层层包裹,什么都看不真切, 只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热源, 让她忍不住凑上前去,依偎在坚实的怀抱中。
桓慎身体尚未复原,动作时撕裂了伤口, 带来阵阵痛意,豆大的汗珠从额面上滚落下来,他一点也不在意,用双手钳住细腰,往上一抬,让卓琏坐在自己腿上,以免着凉。
甜香混合酒香,化为了一股更为绵密悠长的香气,如同流着蜜盛放的蔷薇,引人采撷。
桓慎轻抚着女人的脊背,带着淡淡安抚的意味,那具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两手攀附上坚硬的双臂,低低哼了一声。
人在黑暗中的感知会更加敏锐,桓慎内心充满了煎熬,他清楚地知道面前女子的身份,但欲.念却似拍打岩石的海浪,一波连着一波,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两指捏着下颚,他强迫卓琏抬起头来,指腹早已碰过饱满的唇珠,现在想换一种方式品尝。
隔着轻纱,桓慎一下下吻着卓琏,他眼底透着凶狠,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尤为瘆人。
就算阻碍再是轻薄,仍旧带来了困扰,青年气喘吁吁,随手将帷帽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卓琏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但她像是受到了蛊惑,没把人推开,反而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衫,颤栗地承受着这一吻。
察觉到她的配合,抑或说是纵容,桓慎先是一僵,手臂上的力道不由收紧,把人勒得透不过气来,同时继续探寻着他从未尝试过的领域。
“一整天都没见着嫂嫂,方才我问了青梅,她说人已经回来了。”
“会不会是去买药了?卓姐姐要酿造黄精酒,许是药材不够。”
少女清脆的交谈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卓琏如惊弓之鸟,猛然跃出温暖的巢穴,将散乱的衣衫拢好,快步走了出去。
在此期间,她完全没有回头,仿佛身后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桓慎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浇灭了雀跃的心情,他头一次意识到妇人的肚肠可以冷硬到这种地步,明明他们之间那么契合,卓琏却没有半分留恋。
卓琏离开仓房时,一颗心跳得飞快,她怀疑自己怕不是疯了,否则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该!实在是不该!
没瞧见桓芸甄琳两人,她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直接坐在妆台前。即使铜镜远不如水银镜清晰,她也能看清自己的模样,唇瓣肿胀,眼尾泛红,就连脖颈上都带着点点斑痕,好在被襟口遮住了,不会有人发现。
卓琏以手掩面,脑袋里乱成一团。
在从奉天逃难到北平前,她家的邻居就是转房婚,弟弟娶了寡嫂,朝廷律文虽不允许此种情况,实际上却是民不举官不究,阳奉阴违的人不在少数。
她拼命摇头,不再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头栽倒在床上。
天色渐渐昏暗,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到了该给桓慎换药的时辰。
卓琏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肿胀已经看不出了,那种激烈的触感却一直停留在唇上,她不知该以何种面目见他,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慢慢抬起头,透过窗纸分辨着模糊的轮廓,是一名男子。
卓琏心头骤然一紧,只当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但青年耐心极佳,极有节奏地叩门,仿佛这扇门不打开,他就会敲到天荒地老一样。
生怕被人发现,卓琏不得不开门,她低垂眼帘,没有跟桓慎对视。
“嫂嫂。”
“早先你曾说过,自己能换药,其实也用不上我。”
“可是我想见你。”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卓琏的腕子,却被她躲开了。
“下午的事情我没有不愿,却知道自己是做错了的,你和我不该如此,你现在是五品的游击将军,将来还会有更好的前程,若因一时糊涂毁了这一切,太不值得了。”
听到前半句话,桓慎无比欣喜,他以为卓琏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但随之而来地就是冰冷无情的拒绝。
“我的前程是靠血汗换来的,就算你我成亲,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卓琏不住摇头,“别自欺欺人了,我只不过是鬼迷了心窍,又不打算嫁你,怎么扯到婚事上面了?”
她笑了笑,抬眼看着青年,“明天我就回酒肆了,店里的生意耽搁不得。”
桓慎下颚紧绷,“生意比我重要吗?”
“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只是我们应该冷静一段时间,否则走错了路,就覆水难收了。”
说完,卓琏准备将门掩上,却被一只胳膊挡住了门板,男人挤了进来,神情透着几分痛苦、几分疯狂,黑眸灼灼望着她。
高大身躯带来极大的压力,卓琏下意识往后退,桓慎却步步紧逼。
只听哐当一声,女人的腰背撞到了桌面,摆在上面的茶盏剧烈抖动着。
“你真这么狠心?”
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热气喷洒在细腻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酥麻。
桓慎两手分别搭在桌板上,将人困在怀里,卓琏上身不住往后倾,才不至于与年轻男子的胸膛贴合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跳得又快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