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儿道:“你可知这话意思?”
汪四郎点头,道:“说的是养成好的品德,就会有好名声,就如形体端正了,仪表便会正值一样。空旷的山谷传音才会远,宽敞的厅堂,话音才会清晰。”
柳福儿赞许点头。
看来,这孩子不止是开了蒙,还把千字文吃透了。
在他这个年纪也算可以的。
汪四郎抬眼,见柳福儿面色缓和,便上了前来,道:“你别怪康儿,以后我会敦促他,保证让他记住。”
柳福儿摸摸他脑袋,笑了笑。
第二天,汪四郎果然一大早便拖着梁康坐去书案后,大声的诵读千字文,并将内里含义讲给梁康听。
柳福儿过来时,就见两小只面对而坐。
一个才将将坐正,另一个坐到椅子里,两脚只将将搭在椅子边缘。
看着滑稽得很。
偏偏两个都十分郑重其事,一人念,一个重复,小脸肃然。
柳福儿示意润娘莫要出声,重又悄步退去外面,侧耳听着奶声奶气的诵读,嘴角含笑。
赤槿悄步过来,道:“谢长史来信了。”
柳福儿微一点头,随她去另一边,才打开竹筒。
内里掉出两个字条。
柳福儿眉头微动。
摊开来看完,她不由笑了。
赤槿有些好奇,柳福儿道:“给谢长史回信,就说我还要转道去别处,年前回去。”
赤槿点头,回去传信。
柳福儿重又回到舱门边。
此时,里面的诵念已经告一段落,汪四郎正端着水喂梁康喝。
接着两人牵着手去榻上。
柳福儿朝润娘笑了笑,回去自己舱室。
临行前,柳福儿特地跟梁二要来邠宁和山南一带地图。
从邠宁往山南一共三条路可行,一条便是早前汪家吃了大亏的山路,余下两条便是水路。
其一必要经绕帝都,转而南下。
早前汪二郎便这般过来偷袭,这次想也知道这条路定会被重重把守。
另一条则是擦着帝都边缘,从凤翔与帝都之间的交界过去。
据说这条路早前还算兴盛,只是年久无人清理,河道淤堵严重,水位极浅,战船通行只怕不易。
不过若轻骑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汪家擅骑,多是短攻,这里可以算得上他们的主场了。
若柳福儿来选,定会选这里作为主战场。
她轻轻点了点其中一窄仄之地,嘴角挂着一点笑意。
这可是个极佳的设伏地点。
赤槿进来,见她这般,便道:“娘子可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柳福儿抬眼道:“是啊。”
她道:“还有多久到河中府?”
“快了,就这两天。”
柳福儿点头,道:“在城外寻个地方,等人齐了再走。“
赤槿答应着,重又出去交代。
柳福儿重又坐定,推演如果汪家拿下这一水道之后,将会如何做。
而今朱家和梁家已经彻底闹掰,唐皇亲近朱家,还有公主在其中调和。
此消彼长,梁家失了圣心已是早晚的事。
加上梁帅旧伤复发,回封地休养,梁二被留在河东,不得动弹。
梁大在帝都孤掌难鸣。
跟山南一地的严阵以待,身后援兵不断相比,紧邻邠州的帝都显然是个更好的突破口。
第四百零七章 短兵相接,损失惨重
另一边,在柳福儿着重关注的河道上,十余艘平地篷船缓缓驶来。
负责盯着此地的瞭哨急忙道:“发现敌船,速速通知大人。”
其后,有人将信鸽儿放飞。
没多久,魏堰便接到消息,他急忙来寻江远。
江远正睡午觉,听得消息,他烦躁的揉了下脑袋,道:“那边水浅,就是十几个小船也装不下多少人,怎么就值得大人如此紧张。”
魏堰佯作没听出话里的嘲讽,继续催促。
“行了,不必着急。我那些兄弟一出手,定将这些贼子拿下,”江远懒洋洋起来,去拿架子上的甲胄。
魏堰忍耐的抿了抿嘴。
待到他穿戴整齐,才道:“江将军,汪家两子也算善战之辈,将军切勿大意。”
江远哼了声,大步流星的出了营帐。
魏堰在后,急急的追。
“江将军,穷寇莫追,若汪家退去,便由他去了就是,千万莫要追赶。”
说话间,江远已经跨上马背。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魏堰,一扯马缰,掉头往营外去。
只这一眼,魏堰便知,他定不会听自己的。
他有些急了。
虽说这些禁军不是他手底下的,但好歹也是朝廷的兵将,他怎能眼看着受损。
“来人,整军备马,”眼见阻止无效,他也只有亲自上阵,以作策应。
兵士们极快的集合起来。
魏堰带着大半兵马,准备出营。
才走到门口,便有兵士来报。
朱二郎带大军到了,且正好与江将军巧遇,已一道赶往西河道。
魏堰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就如江远所说,西河道水浅,便是乘船人数也是有限的。
几万大军,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那点人淹死了。
朱二郎来此是给自己镀金,给朱家添彩的,他得了实惠也就行了,那些个虚名没必要争。
魏堰命众人随自己慢行。
河道上,船一艘接一艘的穿过窄仄难行的河道。
才刚行出,便看到严阵以待的大军。
船上的汪家军们登时便慌了神,急忙呼和着后船改前船。
江远扬声喝令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都给我打起精神,砍了这群狗贼。”
他一甩马鞭,向前冲去,
众骑兵皆朗声大喝,抽出佩刀,紧紧跟随。
船上的汪家军眼见敌人就要追来,急忙搭弓射箭。
但他们实在太过慌乱,箭头也失了准头。
江远侧身躲过两只长箭,仰头大笑。
没想到首战便遇上这等怂包。
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他拿下长弓,搭箭。
他的长箭是特制的,箭头中间有个空洞。
箭矢射出之后,会发出尖利响亮的哨音。
利箭直奔船头兵士,一箭命中。
众骑兵登时精神一振,皆弯弓搭箭。
有些骑术精湛的还贴着船舷,近距离的一箭一个。
其后,朱二郎眼见功劳都被江远夺去,不由皱眉。
他转头看看带来的兵将。
大家谁也不傻,眼瞧活靶子一个个减少,就等于建功的机会缩小。
众人眼冒精光,恨不能立时扑将上去。
朱二郎抽出佩刀,向天一挥,道:“杀。”
手顺势一扯缰绳,催马向前。
孔武有力的鼓手立时操起鼓槌,砰砰的敲了起来。
兵士们一把握紧长枪,呼喝着朝前奔去。
因着心急立功,位于最前面的竟然跑得比策马的朱二郎还快。
很快的,两方终于短兵相接。
汪家军根本没有战意,一心奔逃。
江远和骑兵们包抄围堵,朱家的兵士则蹦跳着想要从船舷爬上船。
两方纠缠着,不知不觉来到最为窄仄的卡口。
兵士们已经红了眼,完全没有留意河岸两边树木微微摇曳。
一只只尖利的箭矢,挟裹着森冷的厉光直奔河道而去。
不论驰骋与河道上的骑兵,还是兴奋抢功的朱家军,皆在其笼罩之内。
利刃钻入皮肉,兵士们发出凄厉的哀嚎。
有机灵的急忙调转身体,以背抵着船舷,挥舞着兵器,将箭矢打偏。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照做。
十来艘船皆被兵士贴满。
箭雨很快被压制下来。
朱家军和江远也都放了心。
却不想,自以为安全的船舷忽然探出一把把刀刃,将他们直接捅了个透心凉。
鲜血将河道染得通红。
江远两眼血红的看着自己的同袍一个个倒下,不由喝道:“去河岸,把他们揪出来。”
兵士们此时已经被打得晕头,听得这话,便下意识的照做。
但河里又是水又是泥,行走起来十分费力。
兵士们费尽了力气,也只有一小半的人将将靠近岸边。
朱二郎此时立在窄口边缘,看着自家兵士被单方面的屠戮,他立刻大喝:“撤回来。”
“不能撤,”江远扭过头,一脸凶狠的瞪着朱二郎。
他麾下的兵士已经死伤极多,若是此时撤了,这次之事便会成为污点,跟着他一生。
朱二郎狠瞪着他,半点也不让。
“我说撤后,”鼓手闻言,立刻敲起了一人多高的大鼓。
朱家军听到鼓点,急忙连滚带爬的往卡口跑去。
就连已经赶到河岸上的兵士也不例外。
但这样,便等于将背心留给敌人。
只听树林里一声尖锐的鹰鸣,马蹄声声近在耳畔。
河岸上的朱家军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长枪挑了个透心凉。
只几息而已,河岸上已是尸首累累。
朱二郎大喝着撤退,同时扯了缰绳就往后奔。
几乎立刻,所有朱家军皆往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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