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自小在城主跟前,虽说没有血缘,但城主已将她当成自己女儿。”
他道:“没有哪个母亲会把女儿许给一事无成,连家业都没得继承的家伙。”
山小郎用力抿起嘴。
半晌,他道:“柳城主说的?”
语气明显软化下来。
谢大笑了。
这还用说?
但他还是点头。
山小郎眼睛一亮,他往前挪了两步,道:“我跟你走,不过我不去那个什么队。”
他道:“我要进柳家军。”
“等你把那个什么队里的人都打败了再说,”谢大侧身,示意他跟自己走。
山小郎深吸一口气,迈步出门。
待出了客院,他往内院望了眼,便随着谢大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晚,柳福儿回到家便解除管静的禁令。
山小郎离开的消息也在柳福儿有意的放水下,传到管静耳中。
管静闭着眼,长长吐气。
青苗道:“娘子,你莫急。等城主气消了,咱们出府看他去就是。”
管静摇头,道:“不去了。”
“娘子,”青苗诧异。
管静笑了笑,落寞的垂下眼。
姨姨骂得对,他们爱护她,她也不能让大家失望。
很快,便是重阳。
因着赋税的改制,城里百姓的日子好过许多。
家有余钱,逢年节定要庆祝一番。
于是,登高之日,百姓们自发的在坊市里张灯结彩,有手巧的还酿了茱萸酒,做了菊花糕、麻葛糕,趁着清晨微明之时,送到府衙门口。
来人搁了便跑,兵士追都来不及。
没办法只得等谢大来了回禀。
听说是百姓送来的,谢大笑了笑,道:“也是大家心意,收下便是。”
他道:“跟兄弟们说清楚,莫要吃了还不知情。”
兵士笑着应是,出了门去。
柳福儿进来,听说这事,便道:“百姓都过节了,咱们也过。”
谢大看她。
他可是知道老常早在前几天就开始准备了,满府张灯结彩,麻葛糕、米锦糕的,不下七八种。
柳福儿呵笑,道:“我是说出城过。“
“登高望远嘛。”
话音未落,门外兵士捧着竹筒进门。
谢大过去接过,打开一看。
“过节的事还是放放吧,”他道:“咱们被谏官弹劾了。”
“什么?”
柳福儿拿过来,扫了眼,道:“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她可是明晃晃占了那么大个城池,捎带大片能产金子的大山。
她道:“让朱小郎寻机探探朱家的意思。”
在当下,在剑南,言官已不是只凭一腔忠义热血直谏了。
谢大点头,回自己官房写回信去了。
柳福儿坐去自己书案后,撑着桌子叹气。
请罪的折子应该已经送到,但那只是门面而已,大家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倒是唐皇,现下的态度实在不同寻常。
怕不是想等着梁家班师再来问罪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要我,我也不能忍
一晃便是几个月,即便梁二时常写信回来报平安,柳福儿也还是惦念。
而在边关,梁二带着闪骑营浴血而归,其后紧随着大批牛羊等物。
回到营地,葛先生笑吟吟的迎了梁二,道:“二郎君英勇。契丹受此重创,定会收敛,边关该有三五年的安生日子过了。”
梁二呲牙一笑,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进帅帐回话。
梁帅照例板着张脸,对于儿子的功绩,他只点了下头,说,“还不错。”
梁二呵笑。
梁帅道:“收拾一下,准备拔营。”
梁二啊了声,道:“这么急?”
梁帅沉沉嗯了声,道:“你田世伯出事了。”
梁二面色微变。
“突厥打来了?”
眼见儿子傻愣愣的盯着自己,梁帅道:“他拿了朱宕长子,拒不放人。”
梁二无声哈了下。
以田家和梁家交情,去个人,商量一下,难道不能给这个面子。
梁二抬眼,见梁帅面色沉沉,也不敢多问。
只会,他真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会是田家。
这可是要受千夫所指,要被史官记录在册,遗留千年百年的。
梁帅斜了儿子一眼,道:“还愣着作甚,还不收拾一下,整兵出发?”
梁二哦了声,想要拔脚,又顿了下,道:“我不等大军一起?”
梁帅道:“等着大军得什么时候?你先去。”
“见到他,好言相劝,让他万勿冲动,坏了自己半辈子的名声。”
梁二微挑一边眉毛,撩了帘子出来。
葛先生正在边上看兵士收拾帐篷,见他出来,便道:“要去河东?”
梁二点头。
葛先生道:“田节度使之事,你怎么看?”
梁二警惕看他。
葛先生笑了。
“放心,不会告诉你阿耶。”
梁二道:“河东千里沃土,突厥一直虎视眈眈,是田世伯一直守着,才逼得突厥不能越境一步。”
“由此可见田世伯向君之心。”
“而今他这般行事,我猜定会被逼急了。”
葛先生笑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唐皇早前颁下公文时,他虽然不愿,但也还是打算受领的。”
“可朱家大郎一到河东,没等彻底交接清楚,便迫不及待的增加三项赋税,还打着给唐皇选秀的名义,暗地里却将那些娘子收为己用。”
“就这还不满足,他又盯上了田节度使家的小娘子。”
他顿了下道:“田七娘,你该知道吧?”
梁二点头。
那是节度使中年得来的嫡女,宝贝得很。
“他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那里被田节度使经营多年,他的一举一动皆有人报与田节度使。”葛先生道:“梁帅接到唐皇诏令,不得不去河东。二郎君心里有些数才好。”
梁二在心里盘算了下,点头道:“多谢葛先生提点。”
葛先生捋着胡子,含笑望他朝正给爱马扫土刷毛的闪骑营兵士吆喝。
没多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重又冲出城门。
河东治所距离梁二此时的城池不过五百余里。
梁二一行三马换乘,日夜不停,不到四天便赶到治所城下。
此时,城池的高墙兵士环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梁二命跟来的兵士远远停下,他一个人来到城下,请见田节度使。
兵士看他一眼,似是认出他是谁,急忙去里面回禀。
很快,一身着重甲之人出了城来。
没走到近前,便拱手见礼。
“原来是梁司马,”他睃了眼后边跟着的兵士。
仅百余而已。
“边关战事未歇,司马这是……”
梁二从马背上跳下来,道:“带我去见世伯。”
那人呵了声,道:“这个,怕不太方便。”
“少废话,我有急事,”梁二抬手。
那人反手一挡。
手被强力震开,梁二挑眉,一个扫腿,外带擒拿,将来人脖颈扣在臂弯之间,道:“田事儿,少跟我事事的。现在立刻,带我进去。”
田四郎用力呛咳着,被迫往后仰倒。
“都尉,”守在门边的兵士急急奔来,频叫着放人。
梁二手臂微一用力,道:“让开。”
田四被勒得面色涨红,急忙道:“都聋了,还不闪开?”
兵士们迟疑片刻,到底不敢拦,却也不敢走远。
两方僵持着一点点往府衙过去。
围绕着两人的兵士也随之越来越多。
田节度使挤开人群,正看到自己儿子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拧着眉头,盯着两人,道:“这是干什么?”
梁二扭头,见到来人,便松手见礼,道:“世伯,小侄失礼了。”
“你放肆,”田四捂着脖子,嘶哑着道。
“你闭嘴,”田节度使百般嫌弃的瞪了眼儿子。
看看人家英武儿郎,再看自家这个,田节度使真是分外的不顺眼。
田四憋屈的不吭气了。
田节度使朝梁二露出个温和的笑,道:“世侄要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让我有些准备。”
梁二呵笑,道:“若提前打招呼,我就不是这样来了。”
田节度使眉目一凛,见梁二面色柔和,身上却很是狼狈,便道:“世侄赶了一路,人马都乏了,不如去府里略做梳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二拱手,道:“还有我那些兄弟。”
田节度使笑着侧目,立刻有人越众而出,直奔城门。
梁二这才随田节度使来到田府。
田节度使交代人准备热水衣裳。
梁二待屋里没人了,才道:“家严收到唐皇接管河东密令,家严的意思,我不说,世伯也能猜出来。”
田节度使道:“梁帅忠君护民,俯仰无愧与天地,此等品格,我不及也。”
梁二扯了下嘴角。
田节度使道:“旁的我都能忍,为安君心,我可以带着一家老小回归故里,了此残生。”
“唯有七娘,”他道:“她还没及笄啊,朱家那个混账竟也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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