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喜欢吃的东西，每年仅此一次。
出于对车厘子的爱护，他不可能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她，只是在心底心疼，心疼她明明有想要的东西，却要努力克制。
“你现在的优渥生活都源于我，就连给车厘子买零食的钱都是你妈妈给你的零花钱，而你妈妈的钱来源于谁，自然不用多说。你如果只把她当朋友，今天我与你说的话便作废。而如果你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她便就是你的责任，就如同我对你妈妈，得到了她，就要护她一生无忧。”
凭自己的努力照顾另一个人一生……这样的话题，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确实过于沉重了。
但是沈煜知道自己的儿子并非常人，他能承受得住这一份沉重。
现在的关键是，沈渊对车厘子，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
就算随着年龄的增长，日后会慢慢发展成爱情，至少现在，他对她，还只是普通的喜欢……或者说比普通喜欢更进一步，也只是非常喜欢而已。
这是纯洁的幼年友谊。
沈渊过分的占有欲，一是因为他们父子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车厘子的“唯一性”。
她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感兴趣的小女生。
要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了车厘子变强大，又要让他明白，他和车厘子的未来还有变数，他们的年龄也没到可以互许终生的年纪……
连沈煜都觉得有些头疼。
教育孩子果然是一门大学问。
“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并不指望你马上明白，你回去该好好思考。”沈煜顿了顿，想到今天学校老师那交上来的报告，又说道：“友谊没有唯一性，一个人一生中可以有很多朋友，爱情是唯一的，只能容纳两个人互相守护。但是现在的你年纪太小，还不是谈到爱情的时候，你今天在学校的事我都知道了。”
沈煜并没有像张瑾瑜平日里抱怨的那样不够重视儿子。
反而他也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毕竟这是他和张瑾瑜爱情的结晶，只是平日里很少表现出来而已。
买下春田花花幼儿园的股份后，他下达的第一份总裁令，就是让园长记录沈渊的每日活动，目的不是为了监视沈渊，而是如今天这样，在适当的时机给他适当的教育，为他指明前行的方向。
因为承担了这项“伟大使命”的不是别人，正是幼儿园的园长，所以哪怕是沈渊的班主任许丽丽，都不知道有个人每天都在暗中观察小沈渊的一举一动。
更不知道，她的工作也都被沈煜看在眼里。
在沈渊想说服父亲给许丽丽涨工资的时候，许丽丽的工资其实已经在悄悄往上涨了。
对于沈渊而言，他不会因爸爸打听他在学校的事而感到不悦，更不可能有难堪的情绪——虽然他今天在学校表现得有些丢脸，就因为车厘子不理他，他就站在操场上不动，一定要等她下来接自己——爸爸是他可以依靠一生的人，尤其是他现在年纪尚小，很多事都还不懂。
现在爸爸知道了这件事，他正好可以询问他的意见。
“爸爸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他问。
“你如果真的想和车厘子做朋友，而不是因为自己强大的占有欲失去她，就应该学着接受她的朋友。就算想更多的吸引她的目光，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沈渊有些沉默。
“车厘子是个很重感情的小女孩，如果她把太多时间给你，那么她和她原来的小伙伴相处的时间久短了，自然会害怕自己在原来小伙伴心里的地位会下降。一旦她意识到这点，她就会疏远你。”
“可是看到她和其他人玩，我就想把她抢过来！”沈渊的语气里带着执拗，“爸爸，为什么车厘子不能像妈妈那样，只有你一个人？”
沈煜：……
他扪心自问，如果张瑾瑜也有很多朋友，每天也要花时间在她的那些朋友们身上而忽视他，他肯定会受不了。
现在有一个儿子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他就已经很不满了。
果然自己是个失败的例子吗？
沈煜大朋友很是唏嘘。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不能在儿子面前承认他也是个不能容人的人。
“我和你妈妈不一样，我们是夫妻，这辈子她只能和我在一起，我也只有她。”沈煜耐心地说。
“你和车厘子还只是朋友，你现在也还很小，至少要等到十五岁，再长十年，你才有资格说想和谁成为夫妻，永远生活在一起。”
“现在不行吗？”
“不行，因为你还无法体会什么是爱情，现在的你和车厘子，都只是友情。”
沈渊又问：“什么是爱情？”
“爱情这种东西，一定要你亲身体会了才能明白，用语言是不可描述的。”
沈渊：……
“你体会到了，就不会这么问了。现在没体会到，问了你也不懂。”沈煜人生中第一次说出这种故作玄虚模棱两可的话，为的还是骗自己的儿子。“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是你有错在先，明天去上学的时候和车厘子道个歉吧。”
沈渊垂头丧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想……”
其实他想道歉的，只是道歉的对象只局限于车厘子而已。
可是车厘子想要的是他和杨烁烁道歉……
不可能的。
和车厘子道歉，她肯定不会接受。他明白杨烁烁对她有多重要。
想到这里，他更难受了。
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沈煜看了，竟然有点想笑。
他嘴角抽了抽，克制住笑意，思索着说道：“你如果真的想和一个人成为朋友，那么，就要了解她性格、习惯、爱好，更要清楚她的底线在哪里。”
性格……？
沈渊突然想到杨烁烁说的“梨子讲信用”这句话。
车厘子确实是个讲信用的好小孩，所以今天他要求车厘子不去科技馆玩，真的错了吗？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错的！
只是为了阻止李肃萧和车厘子两个人出去玩，才一直不停地劝说，想让她改变主意。
见他似乎想明白了，沈渊这才继续开口：“你不想让车厘子和别的小男生一起出去玩，其实方法有很多。以你爸爸的能力，科技馆的门票很难弄到吗？”
沈渊有些吃惊，飞快地抬起头看向父亲。
“先不说周六那天可以直接去科技馆现场买票，更何况就算周六的票都卖完了，我也能帮你从别人那里把票买来。到时候我可以牺牲一次和妈妈约会的机会，让妈妈带你去。车厘子在科技馆碰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你又何必一定要阻止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还唆使她言而无信，连带她的好朋友都讨厌你？”
沈渊震惊了。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而且这个办法并不难想，为什么自己当时就没想到呢？
“可是你不但选择了最笨的办法，还当着车厘子的面说她最好的朋友讨厌。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车厘子是很喜欢杨烁烁的，如果真的想和车厘子成为好朋友，你也应该和杨烁烁打好关系。”
哪怕知道爸爸说的是对的，沈渊还是忍不住反驳：“我不喜欢她。”
怕自己情感表述得不是很强烈，他补充道：“一点也不！”
“就算你不想和杨烁烁做朋友，也不能让她讨厌你，你们两个关系不好，车厘子在你们之间会很为难。如果我和妈妈并不相爱，而是互相讨厌，你又该怎么做？”
这个例子十分易懂，沈渊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看着他强逼着自己下决定的小模样，沈煜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他面前。
“渊儿，”他示意他抬头看着他，“其实爸爸……有个时候也不喜欢你。”
沈渊：……！！！
“你出生前，爸爸是妈妈心中最重要的人。你出生后，你就变得比爸爸还重要了。”他说到这里，便止住话头。
这句话只是个引子，为的是让沈渊自己去思考。
一时间，父子俩都陷入沉默，书房内安静得只剩下大摆钟的钟摆左右摇晃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沈渊才犹豫着开口：“爸爸说爱情只能容下两个人，可是最后……我还是出现在了你和妈妈之间。但是你们仍然相爱，也都很爱我……”
“是的。”沈煜肯定了他的总结，并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我想和车厘子成为最好的朋友……”他说着，突然停顿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觉得他停顿的时间太长了，沈煜开口催问：“然后呢？”
“不知道！”
沈渊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正视杨烁烁的存在，哪怕爸爸破例跟他说了那么多，他也不能接受。更不可能强迫自己去和杨烁烁成为朋友。
看来他还没想通……又或者说，他还没有学会适当的时候要接受事实，向这个世界妥协。
沈煜也不逼他，毕竟他现在还小，一个五岁的娃娃，就算他聪明得异于常人，还听得懂大道理，但是岁数终究摆在那里，你又能指望他能有多懂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