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辆马车相撞,律王都亲自下车了,按理来说,她这个将军府的女郎也应该下车以表尊重。
可是这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郎随意跑出去和人说话好像也不太好。
车厘子拧眉纠结。
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还在纠结时,却听见有人在车外,轻轻地扣了扣车厢。
随即传来的,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女郎可安好?”
听声音应该是律王殿下!
车厘子精神一震,哪怕对方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正襟危坐,用尽量正常的声音回答道:“好……好,殿下可安好?”她刚才扒了车窗那么久,再加上车子一直在大幅度震动,现在是有些脱力的。
为了保持声音不会因为太飘而显得不端庄,真的是很不容易。
而且,她一个现代人,乍一穿越到古代,哪怕有原身的记忆加持,她也不太懂古代的礼节啊!
她也不懂该怎么文绉绉的说话。
难受。
不知是不是车厘子的错觉,她总觉得外面的人似乎轻笑了声。
是在嘲讽她的不知礼数吗?!
有点生气。
“你现在好像一只河豚哦。”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她脑海里响起,差点吓了车厘子一跳。
车厘子拍着受惊的小心脏,“你能不能别突然出声吓我呀!”
“可是真的很像嘛,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孩子气了?上一个世界都不会这样的。”系统的声音里带了丝丝疑惑。“这种突然自己和自己生闷气……应该是小孩子脾气吧?”
是吗?
车厘子没来得及深想,因为外头的律王殿下又说话了。
“渊之无碍。”
车厘子张了张口,再也想不出该怎么客套了,只好干巴巴的说了句:“那就好。”
系统:噗……
车厘子:“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回答好像乡下的莽夫啊,粗俗无比的莽夫遇到了文质彬彬的王爷,想客套都找不出话来哈哈哈哈哈……”
“你把我比喻成莽夫也就算了,不要加‘粗俗无比’这个形容词,谢谢。”车厘子满头黑线,额头隐隐跳动。
如果可以,她很想把系统揪出来打一顿。
外头的人又是一声轻笑。
这次车厘子敢肯定了,那个律王肯定是在笑话她!
刚才他也笑了,她没有听错,更没有误会他。
哼!
这个肤浅的男人。
“女郎的马受了惊,已不堪再用,女郎若不嫌弃,我这还有一匹马,可送女郎回家。”
好委婉。车厘子暗自吐槽。
明明就是马被一拳捶死了,被他说成“不堪再用”。
不过这个律王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和原来剧情里与世无争又高冷淡然的律王不一样。
难道是她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个世界不也有很多超出原来大纲的事吗?”系统毫不在意地说道。
系统这一说,让车厘子打了个寒颤。
上个世界最大的变数就是周幕城那个大麻烦,“周幕城不会跟我到这个世界来吧?”
系统的声音变了变,有些惊疑地问道:“你怀疑律王是周幕城变的?”
“我能这么怀疑吗?他确实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我们……还是小点心吧。”
毕竟上个世界车厘子可是狠狠地耍了周幕城一把呢。
那一招釜底抽薪漂亮是漂亮,可是周幕城在车厘子脱离世界之前,突然闪现的那一下,不止吓到了车厘子,更是让系统惶惶不安。
为什么周幕城能强行把个人影像入侵到车厘子的意识里?这是系统现在都不明白的事,去系统百科查资料也查不出前例。它也不敢跟车厘子说,怕她知道了会跟它一样提心吊胆。
不管怎么样,还是做任务先吧。
周幕城要是真的要跟来,那也只能看着办了。
还能离咋地?
它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倒霉的宿主呢。
许久没听到车厘子的回答,车外的律王稍稍提高了声音:“女郎?”
也只是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而已,听起来还是很温润的。
车厘子猛地回神,转眼间一个想法冒上心头:“抱歉,殿下,并非齐妙有意怠慢,只是这久违了的关切让我想到了远在边关的父亲,所以……”
系统:“哈哈哈哈哈你真是个人才。”
车厘子:“嘻嘻。”
系统:“这要真的是周幕城,肯定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把你当女朋友,你竟然拿他当爸爸。”
律王殿下涵养好,也没有那么容易吐血,但他那自和车厘子说话起就一直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一直在旁边围观律王殿下反常举动的侍卫甲,都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这个将军府的女郎莫不是没有人教她礼数,说出来的话才这么有歧义?
“应该的。”涵养好的律王殿下说道,“齐将军对渊之有授业之恩,这些年将军不在京都,渊之理应代为照拂女郎,说起来还是渊之的不是。”
车厘子:您老可别尬聊了,我想回家。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殿下美意,”车厘子换了个语调,“我先回去了。”
律王没有应她,在她说完话之后,外面一阵安静,随即柳妈爬了上来,才听律王在外头说了一句:“女郎先行。”
车厘子没回他。
不知道该怎么回。
虽然这样显得很没有礼数,可她真的没法子。
接收了原身的全部记忆,车厘子大概也能了解为什么那些特意接近原身的女生们最后都没有能和原身交心的,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原身不知道怎么和人客套。
又或者说,她不懂那些客套又显得虚伪礼数。
她太直白了。
从小到大就没人教她这些。
齐将军是个莽夫,他虽然深爱着女儿,却有不太敢看到她,因为齐妙和她母亲有九分相似。看到原身,他就会想起亡故的妻子。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他能想到的,就是让女儿无忧无虑地在京城这种繁华的地方长大,而疏忽了对女儿的所有教育。在他心里,女儿只用负责快乐成长,其他什么都不用考虑。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什么礼数涵养,都是笑话。
他是她坚实的后盾,他还给她找了一个好的未来夫君。
如果中途没有出那么多意外,如果宣王——也就是原身的未婚夫,并没有嫌弃原身,而是对原身有哪怕一丝好感,原身的一生应当都是一帆风顺的。
想到这里,车厘子有一点不是很明白。
齐将军手握兵符,老皇帝以前也一直都很忌惮他来着,不然也不会为了稳住他,在原身出生后,就授意宣王的母妃淑妃利用和将军夫人的关系,定下这门娃娃亲。
齐将军也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不然不会如此“娇养”原身。那是什么让便宜老爹突然没了依仗,老皇帝才决定对他下手呢?
车厘子陷入沉思。
她想要改变原身的结局,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齐将军这个便宜老爹。
而如何保住便宜老爹不被老皇帝轻易设计死,需要尽快查出他原来的依仗。
那让老皇帝忌惮的,究竟是什么?
那东西又为何失去了作用?
一个个谜题,都在等着车厘子解开。
……
偌大的将军府里,只有走廊上和花园里有三三两两几个丫鬟仆妇在打扫秋天的落叶,其余就只剩两队家丁在来回巡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了别的活物。
车厘子穿越过来后,接手了原身手上的掌事权,把签了活契的仆人几乎都遣散了,现在将军府就只剩十几二十个签了死契的家奴或者家生子。
十几二十个仆人对于整个将军府来说,就算他们一人住一间房子,也住不满三分之一的房间。
可是这些人都只服务于车厘子这一个主子,又显得有些多。
对于现代社会写惯了自力更生的车厘子来说,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确实好,但也让她难以适应。
更担心自己以后回到现代世界,会不会变成一个废人。
快乐并担忧着。
自上次惊马事件后,车厘子被皇帝下圣旨责备,又禁足了一个月。
现在是她被禁足的第九天。
前面三天,车厘子一心只在书房练字,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自己写的字堪堪能追上原身的一手簪花小楷之后,才开始给远在边疆的便宜老爹写家书。
信上写着自己并不会因这次事件而难过,让老爹稍安勿躁,千万不要做出什么私下回京探望她给她撑腰的傻事。甚至还隐晦地提出这件事可能就是个阴谋,坏她名声只是个幌子,更多的可能是想让他担忧愤怒到失去理智。
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如果他因为擅离职守被皇帝降罪,她才是真的没有依靠了。
顺便又提了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说这次惊马事件可能不是意外,希望老爹能派一些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她。
信“寄”出去之后,车厘子大概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要一周才能收到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