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端着茶杯数茶叶片子,一个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伺候的丫鬟仆役面面相觑, 看不懂眼前的情况。
只有坐在苏梨身边的萧慕城觉得气氛尴尬,心道, 这对父女是在比耐力吗?
在看看屋内的人都一副看戏的表情,只好示意天冬闲杂人等都带出去。
“您是我父亲?”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苏二爷, 阿梨曾受过很严重的伤,从前的事情, 她完全不记得了。”
“受伤?”
听到女儿受伤失忆,苏昱林的心中一沉刺痛,悔恨那几年为什么沉湎在丧妻的痛苦中,却完全忽略女儿, 如果自己早些醒悟, 是不是女儿就不用遭此大罪,都是自己的错, 自己的错啊。
苏昱林这人, 虽然看着挺冷,一进来就大眼对小眼的不说话,其实他倒是十分想念的, 不然也不会一听说苏梨被找到,就赶来了。
“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苏梨这话没错,确实是醒来就这样了, 前面的事都不记得了。
“苏二爷……”
“什么苏二爷,我是你岳父,岳父!”苏昱林前面也听到萧慕城叫他苏二爷了,但那时候他没心情想,满脑子都是对女儿的愧疚和心疼。这会儿从痛苦中往外爬呢,一听萧慕城连岳父都没叫,就担心是不是女儿对自己有意见了,可又不好直接去问,只好明击萧慕城,从他入手了。
苏昱林和苏家其他人不一样,他对名利早就看淡了,不然也不会一人独居这么些年了,无非就是想躲开那个是非之地。他也一直在寻找女儿,只是早年痛失爱妻,又没有追求功名,手上人脉不多,苏家又没人支持他,所以这些年是一直没有头绪的。
“那个,阿梨,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苏昱林开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一来是心中有愧,二来看见苏梨就想起妻子,一时间五味陈杂。他敢冲萧慕城喊,可对着女儿确实不知怎么开口的。
“我过得还不错,您不必介怀。”苏梨面对这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替原主抱不平?好像没必要,毕竟据萧慕城的说法,她爹一直在找她。可要热络,也做不到,毕竟刚见面,还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的确热不起来。
“过去发生的事情,真的不用在意。天降大任,必会先受苦,方可苦尽甘来。我现在真的很好,您不要自责。”苏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毕竟是老父,总不能让他自责下去吧,只能说着这种看似平淡客套,实则安慰的话。
“我知道,你必受了不少苦,你也不用安慰我,这些都是我该受的。如今能亲眼看到你好好的,就算是上天眷顾了,也能让你母亲安心了。”
“萧慕城,虽然我没有你萧家的势力,但苏昱林必然不会眼见女儿受委屈,你若有负于她,我定当不放过你,哪怕你死我活。”
苏梨本来是没什么想法的,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但苏昱林的话,激起了她心中的浪花,原来世界上多一个疼她的人,感觉是那么好。
苏昱林哪有萧慕城那般的势力,就算萧慕城真对不起苏梨,他也做不到把萧家怎么样,但是做不到不代表不会去做。为了女儿,苏昱林平静的心底,终于起了波澜,自己不变强,怎么做女儿坚实的后盾。
苏昱林作为苏家二少,当年也是京城一秀的,若想拾起功名,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比常人辛苦更多。但看着眼前的女儿,他只想着弥补,自己越是得势,女儿越是有地位,尤其是他听说女儿在萧家的一些事,更坚定了这个信念,为自己也为妻子做好守护好女儿。
“岳父大人请放心,阿梨是我千辛万苦寻回的妻子,慕城此生定不相负,爱护她到老。”既然人家爹不相信,自己还是有必要再做一次保证的。
“您放心吧,我们会很好的。”苏梨觉得事关自己,还是应该说两句的,“我听外祖父说,父亲目前并不在苏家,请问父亲从何处来?”
“自你走失,我便离家寻你,后来回来过,但因为某些事,便不再回去了,我独居在城东。”苏昱林只对女儿说独居,却未说缘由。
“父亲,对未来有何想法?”
“为父余生心愿就是看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若是有机会也可考虑仕途之事。”有了仕途才有人脉和实力,才能保证你有个坚实的后盾。罗家再好,苏昱林也还是想为女儿尽一份心。
“如果父亲觉得住在外面比较好,那就搬去女儿在城郊的庄子吧。那里山清水秀,适合读书议事。”苏梨这般考量,既为苏昱林,又为着萧慕城。
京中局势越发紧张了,齐王他们也需要更多助力。若是父亲想走仕途,对彼此或许都是一件好事。
“再过五个月,孩子就出生了,您就是外祖父了,不想着有时间多陪陪孩子吗?”苏梨觉得到时候和父亲住一起也许更好,彼此照应不说,孩子有外祖父的陪伴也是好的。
苏梨自小就羡慕那些有爷爷奶奶的孩子,虽然有点溺爱,但多份爱也没什么不好。
苏梨抬眼看看萧慕城,深深觉得,自己若生个儿子,他必然是严父,还是很严很严的那种。既然人家都说隔辈亲,就让孩子在外祖父这里找点慈爱好了。
“真的?我可以时常看看孩子?”苏昱林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您是我父亲,是孩子的外祖父不是吗?”说实话,苏梨对苏昱林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不管出于何种考量,她都是乐意让他陪着孩子的。
“岳父大人与阿梨今天刚团聚,就留在这里吧。有岳父的陪伴,我离开办事也能放心些。”萧慕城知道苏梨有所思量,便同邀留住。
“好,好。”苏昱林也想多陪陪女儿,多看看女儿生活的样子,便应了下来。
……………………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多亲人,有外祖父一家,还有了父亲。”
“不止,”萧慕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别忘了,你还有我和孩子呢。”
“你们不一样嘛,你们最重要。”苏梨撒娇地环着萧慕城是手臂,头轻轻地靠了上去,“你和宝宝,是我最重要的人,有你们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
“你们男人的大事,我不参与,但是我想知道,是不是快到关键时刻了。”苏梨微微抬头看着萧慕城的眼睛问道。
“嗯。”萧慕城不惜那个有所隐瞒。
“那你答应我,保护好自己。”苏梨知道他有能力自保,可就是不放心。
“梨儿,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什么?你说吧。”
“等你稳定了,就和南湘一道去洛城住些日子好吗?”萧慕城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决定提早将她送走。
“洛城?唐之恒的家?”苏梨很快猜到,为何唐之恒会一路跟至京城了,原来是关键时刻把她们两个带走。
“事情,这么严重了?”苏梨拉住他的手问。
“不是严重,而是以防万一。你是我的软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这里我怕顾不好你的安全。正好岳父出现,我想请他与你一道。”不能说实情,也不能不说,只好避重就轻。
“我一定要走吗?”苏梨知道自己离开才能让他放心,但是实在舍不得。
“你若实在不想,那就再等等。”
再等等,那就是最后还是要走的。
苏梨是个理智的人,知道有心人会拿自己和南湘做文章,这对齐王、宇文默还有萧慕城都是致命的。
王位之争就是这样,成王败寇,要么赢,要么死。
“就按你们定的时间吧。”
“梨儿?”萧慕城以为自己要劝很久,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我和南湘一起离开,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早点去接我们。”
“你放心,时间不会很久的。”
“嗯,要快呢,不然就我和南湘,我们俩人会无聊的。”留下势必会影响这几个男人的,还是走吧,别让他们分心。
“对了,此番应该不止你与南湘,还有宴王妃和小郡主。”几个男人商议的结果就是把女人都送走,一个不留。
“宴王妃?就是那个一直住在寺里祈福的宴王妃?”苏里想起来了,初次来到寺中时,那个守卫森严的院子里就是住着宴王妃。
“嗯。就是她。”
听着萧慕城的回答,苏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等,也就是说,宴王是你们的人?”既然要与宴王妃同行,那就是朋友啊,那么宴王也应该是同路人才是啊。
萧慕城点头,“是我们的人,他和宣澈本本就是一起的。”
“就我那痞子义兄?竟然有这么多人相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苏梨服了。
“他们二人自幼关系就好,只是外界不知道罢了。”这俩人的感情,还真不是什么事情就能打断的。
“原来如此,京里人人都说宴王足智多谋,早些年病着,近两年好了,便崭露头角,是真的吗?”苏梨曾听过关于宴王的事情,既然说到这,索性就问问。
“近两年在朝中崭露头角是真的。”萧慕城很保留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