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这里可是法租界,随随便便动木仓的话,她一准儿得被抓进这里的警察局。
这恐怕就是龙二爷的计谋了。
想啊,首善的女经理在法租界闹事,单这一条新闻标题,都够劲爆的了。
沈南瑗的眼睛都憋红了,她一闪身,绕过了杜聿航,想着先离开这里再说。
哪知,杜聿航向左了两步,挡住了她的路。
“是杜聿霖告诉你的?”
“不是。”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向着他的对吗?”
沈南瑗冷笑,“要不然呢?大少,我还能向着你吗?”
杜聿航的脸色又僵了一下,似乎他在谁的面前都能维持平和,唯独在她的面前不行。
这个女人,是他精心挑选出来,觉得可以绝对握在手心里的。
然而,就是她带给他无尽的挫败感,还有那种自己并不能掌控一切的烦躁。
杜聿航的眼底显露出了愠色,忍不住追问:“那以前呢?”
“以前?”沈南瑗下意识捏紧了手包里的勃朗宁,“不瞒大少说,我只恨以前识人不清,没瞧破大少的伪装!”
“瞧破了你待如何?”
“哼!”沈南瑗露出了狐狸一样的微笑,“大少,不觉得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很是危险吗?还有,大少,我奶娘的仇,我一定会报!”
杜聿航居然被个女人给威胁了,他不可思议地睨向了她,可转念便又换了副模样。
“那是个意外。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杀她,甚至她在我那儿的那段日子,我一直都是好生奉养,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冬儿。”
“是吗?”沈南瑗眨眼间,已经挪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人都已经死了,她还要求证什么!
沈南瑗的眼眸里像是蒙了一层冰霜,说话的语气也是可以冻死人的,“可我奶娘确实是因为大少而死!这个大少你抵赖不了。”
沈南瑗从杜聿航的身边走了过去,她没有回头,径直出了酒店大堂。
路过休息区的时候,沈南瑗一眼就看见了有个手拿相机的男人。
那人只是拍到了她和杜聿航两个人说话的场景,她和杜聿航没有任何冲突,这样的新闻发出去,无非又是花边新闻而已。
沈南瑗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花边新闻,在意的只是她眼前已经为龙家布好的棋局。
她仰着头,上了汽车,发动的同时,在心里默念了杜聿霖的名字,然后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杜家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
杜聿霖最近又坐了冷板凳,他往首善打十回电话,沈南瑗十回都在忙。
并不用怎么过脑子,杜聿霖便知道,沈南瑗那儿九成九是知道了杜聿航到天京的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沈南瑗怪的是他隐瞒,还是自己被迁怒了。
毕竟都姓杜……对吧!
既然打电话是找不到人的,杜聿霖只有亲自上门堵了。
只是最近孙委员长盯他盯的紧,每日都要他去办公室报道,也没什么鬼事,说的多半还是泷城矿产爆炸的事情。
今早,杜聿霖去了一趟,转身就闪人了。
他走出办公大楼的时间,依稀还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爱谁谁吧!
他很忙……忙着哄姑娘。
沈南瑗是很好堵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她见天都会在首善坐镇。
自打首善开业,浦东那边的几家商行便联合了起来,想要搞垮首善。
只要首善一出什么新的活动,那边立刻效仿。
明明卖一块钱的东西,那边非得卖九毛。
这样的价格战,不是沈南瑗愿意打的。
可她不干那种掉价的事情,搁不住竞争对手全这样。
前一段时间,首善的热度下降了不少。
沈南瑗便和鹿静雯谈妥了,要长期在鹿静雯供职的那家报纸上打广告。
走的是时尚高端风潮,还是老路子,先有人在贵妇圈里带货。
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自然交给了匡珍珠。
自从首善开张,匡珍珠可是打着鹿大少奶奶的名号,参加了不少的晚宴,从服饰到包包再到首饰,无一不是出自NY。
而NY的这些东西,所有的设计,也无一不是出自沈南瑗之手。
单单是NY就撑起了首善的一片天。
今天是月初,沈南瑗审核着手里上月的销售报告,终于出了口长气。
还成吧,竞争那么激烈,可首善的盈利率还是很不错的。
沈南瑗将报告递给了朗逸行,吩咐道:“该奖奖,该罚罚!这些事情,你一定得办妥当。”
朗逸行点了点头,拍着胸脯道:“我办事,你放心。”
沈南瑗想说,她还真不放心。
朗逸行个小屁孩还不满二十,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还很是欠缺磨炼。
可她不会拿年纪说事,上回她才开了个头,朗逸行就跳了脚,直言她比他还小。
可沈南瑗和他能一样吗!
没穿书前,她可是和杜聿霖那个变态的年纪相当。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
可沈南瑗若有所思地看了朗逸行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朗逸行和几个月前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了。
不能打消了年轻人的积极性,毕竟首善的将来,还得靠他。
说起这个,沈南瑗有点小感伤,她好像在干的事情一直都是打江山。
算一算时间,沈南瑗觉得自己也就再在天京呆个大半年的时间吧。
只要搞定了龙家,她就可以撤了。
但是撤之前,她还要解决杜聿航的事情。
这事儿,她已经纠结很多天了。
情绪说,她得杀了杜聿航报仇。
可理智说,杀人是不对的。
毕竟认真说起来,杜聿航也没有亲手杀了奶娘。
朗逸行什么时候出去的,沈南瑗都不知道。
她愣了会儿神,再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面前的居然是杜聿霖那张脸。
沈南瑗吓得往后靠了一下,只见杜聿霖喉头滚动了一下,愉悦地说:“惊喜吗?”
——毛!
沈南瑗瞥他一眼,低了头,拿起笔,道:“我很忙的,没空接待少帅。”
杜聿霖不会轻易被她的冷脸吓倒,他依旧是那副笑脸,举起了手里的小笼包,“汤记的,皮薄馅多!我还打包了醋和油辣椒。”
沈南瑗的猫鼻子,早就闻到了一阵阵的香味。
抬眼看一下时间,才十点多。
可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她纠结了片刻,指着那边的长沙发道:“坐那儿去。”
殊不知,杜聿霖默默松了口长气,不管怎么说,没有被直接赶出去,就还有得救。
杜聿霖殷勤地摆好了碗碟,一个碟子里倒醋,一个碟子里放油辣椒,还笑着招呼:“快来,要凉了!”
想他堂堂号令“三军”的少帅,有一天为了哄姑娘,居然拎着食盒,还要了人家的碗碟,告诉谁,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沈南瑗完全是看在包子的面子上,她阴沉着脸坐下来,尝了一个,原是打着包子要不好吃,就赶人走的主意。
嗯……包子还是很不错的。
她又打起吃完了就不认人这事。
杜聿霖防的就是这个,眼看食盒里的包子就要见了底,他变戏法似的又从哪儿变出了一盒话梅。
等着沈南瑗放下筷子,便殷勤地递了过去,“消消食!”
沈南瑗的手顿了片刻。
杜聿霖干脆又举了手边的茶,“不想吃话梅……那,喝茶。”
这样的投喂,实在是让人没法赶人啊!
沈南瑗的表情很奇怪,又气又窘,脸颊鼓囊囊的像是一只小松鼠。
杜聿霖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手捏了她的脸道:“还闹吗?”
“我没闹。”
沈南瑗不自在地说。
“不就是杜聿航来,我没告诉你。”杜聿霖不以为然地说。
沈南瑗被他的语气刺激到了,瞪圆了眼睛,才想发难,就被他堵了回去。
“你也不想想,我就是告诉你了,你现在能拿他怎么办?”
还别说,真让杜聿霖一语中的。
现在,沈南瑗被龙家的人盯着,她有个风吹草动,龙家指不定得拿来做什么文章。
与龙家的斗争,似乎更紧要。
沈南瑗吃瘪,不出声了。
杜聿霖顺势塞了颗话梅进她的嘴,又哄道:“就算你恨杜聿航,迁怒我,我很委屈的。”
“你一点、都不委屈!”沈南瑗的嘴里含了颗话梅,乌拉不清。
杜聿霖故意凑近了一点,“你说什么?你说对不起啊!没关系,我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怪你呢!”
沈南瑗白了他一眼,想起身离这个变态大叔远一点的时候,杜聿霖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好了,好了,不闹了。”
“没闹!”沈南瑗吐掉了嘴里的话梅核,不快的语气。
“那你不许不理我。”杜聿霖像个孩子耍起了赖皮。
还趁着沈南瑗愣神的功夫,抱了她到腿上,吧唧亲了下她的脸颊。
倒是想亲嘴来着,可英明神武的杜少帅知道,现在可不是时候,女朋友的毛还没顺好,是会随时发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