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瑗走了过去,瞥一眼那珊瑚首饰,不由自主就皱了眉头。
在泷城时,她们那个交际圈都知道,或许是因为名讳的原因,匡家的两姐妹,一个喜欢珍珠,另一个喜欢珊瑚。
“这是……”沈南瑗轻声道。
“鹤峤哥哥让人送来的。”匡珍珠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可一双漂亮的眼睛,怎么也藏不住哀伤的情绪。
因此,她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空洞:“那年,父亲带着我和珊瑚到鹿家来做客。我和珊瑚就是那时见到了鹤峤哥哥……虽然只瞥了一眼,可鹤峤哥哥的身影就再也没有从我的脑海中离开过。头两年,我们还会偶尔通一通书信,可前些年鹤峤哥哥出国留学了。我原想着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谁知竟有了这样的转机。”
沈南瑗默不作声,只听她说。
匡珍珠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她与鹤峤的过往,实在不是有所隐瞒,而是她和他的故事只有那么多。
她沉默了半晌,忽地握住了沈南瑗的手,痛苦难当,可她强忍了心里的难受,颤抖着嗓音道:“南瑗,如果鹤峤哥哥喜欢的是珊瑚,那我便成全他们好不好!”
沈南瑗一抬手摸了摸匡珍珠的脑门,呵斥道:“你要怎么成全?”
“把珊瑚找回来。”匡珍珠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她趴在了梳妆台上,再也克制不止,痛哭了起来。
沈南瑗不自主皱起了秀眉,她将这套珊瑚首饰,翻来覆去地看,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她推了推仍沉浸在悲伤里的匡珍珠,“你问过他?”
匡珍珠抬起了泪眼,不可置信地朝沈南瑗看了过去。
沈南瑗被看的莫名其妙,摸了摸脸,道:“我说错了?”
“这种事情怎么好问!”匡珍珠道。
沈南瑗更觉莫名其妙了,“这种事情才应该问清楚,终身大事呢。”
匡珍珠犹豫的不得了。
沈南瑗一锤定音:“你要不好意思问,我帮你问好了!”
匡珍珠摇头:“不,要问也是我自己问。”
沈南瑗笑嘻嘻道:“对,这才是我勇敢果决的珍珠姐。”
这就又扯了匡珍珠重新梳妆,替她重新选了套珍珠首饰。
沈南瑗的心一横,把那套珊瑚首饰,自己带上了。
还别说,并不显得突兀,中性的风格,传统的首饰,碰撞出了不一样的时尚感觉。
匡珍珠的眼神明了又暗,临上车前,还在问她:“南瑗,这样好吗?”
她指的是沈南瑗戴了鹿鹤峤送来的首饰,这不是明摆着打脸。
沈南瑗义愤填膺地道:“若他明明喜欢的是匡珊瑚,还要跟你结婚并且不打算隐瞒他心之所爱,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要骗就骗一辈子,既不打算骗人,又要娶了人家回家,沈南瑗以为这样的行为十足十的是个混蛋。
可看那个鹿鹤峤,并不太像这样的混蛋。
沈南瑗将所有的疑虑都压在了心底,按照匡珍珠的指引,七拐八拐才找到了鹿家。
就这,开着车还是走了一些冤枉路。
是以,两人到的并不算早。
匡珍珠算得上今天的主角。
主角未到,鹿家门前,鹿鹤峤和匡傲西都在等着。
一瞧见,那辆黑色的敞篷车停在了鹿家门前。
鹿鹤峤的手不由动了一下。
匡傲西抢先下了台阶,打开车门,半是埋怨地道:“长姐,你可迟到了。怎好让鹿伯母等!”
“哦,怪我,是我不认得路。”
沈南瑗自己打开了驾驶座旁的门,利落地应对他。
匡傲西的埋怨被全数堵了回来,瞥眼朝沈南瑗看了过去。
这时,匡珍珠也从汽车上下来。
鹿鹤峤一眼就看见了沈南瑗脖颈上带着的红色珊瑚项链,再一看匡珍珠的穿戴,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立在门边说:“匡小姐来了就好,我先去通知母亲。”
说着,竟不等人,就转了身。
匡珍珠的情绪本来就不太好,一看鹿鹤峤给了个背影,眼眶难免又有些发红。
这时,沈南瑗牵了她的手,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匡傲西,这才道:“珍珠姐,走啊,别让你弟弟久等了。”
自打沈南瑗知道安禄就是匡傲西,对他的称呼就很奇怪,匡珍珠在的时候就是“你弟弟”,匡珍珠若不在的话,她干脆连眼梢都不想分给他。
匡傲西不大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只会在沈南瑗出现的时候他才会有。
鹿家说要请沈南瑗来参加party的时候,他其实是有阻止过的。
只不过,鹿家似乎有鹿家自己的考量。
要论家世和家底,鹿家并不比那个龙家差多少。
只不过鹿家读书人多,端的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可这次,谁知道呢!
说起来,泥人还有三分的脾气。
若那龙家做得太过,鹿家肯定是会反击。
他的消息来源还是不够多,比如还不能将鹿家和龙家摸到底。
沈南瑗和匡珍珠走在前面,匡傲西紧跟在后。
一进了鹿家的大门,便看到了院子里走动的客人。
客人有很多,无不盛装打扮。
不远处,还有一群穿着西装和小洋裙的小朋友,他们排的整整齐齐,站在一架钢琴前,随着钢琴的音乐声音,唱着美妙的歌曲。
“这是教堂的合唱团,鹿伯母信教。”
匡珍珠简单两句介绍后,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优雅夫人,朝她招了招手。
“鹿伯母叫我过去!”匡珍珠不大放心沈南瑗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地方。
沈南瑗反倒推了她一把,“去吧,不用管我。”
她转身取了杯香槟,站的离那些孩子近了一些,听唱歌。
似乎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眼神在打量她。
沈南瑗没管那些,悠然自得。
匡珍珠那边很快就和长辈们问完了好,沈南瑗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
匡珍珠知道,沈南瑗是让她找个机会和鹿鹤峤好好谈一谈。
她睨了下一旁的鹿鹤峤。
他正与鹿鹤鸣说着什么。
匡珍珠的心里想起了沈南瑗教她的那些——“你就直接问他爱不爱你!”
一想到这个,她原本鼓足的勇气又泄了一半。
沈南瑗那儿用口型催她:我上了啊!
匡珍珠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被逼上了梁山,走到了鹿鹤峤的身边,小声道:“鹤峤哥哥,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鹿鹤峤的脸色顿时一僵,忽略了一旁鹿鹤鸣起哄的眼神,沉声问:“现在吗?”
匡珍珠点了点头。
鹿鹤峤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好半天才道:“……好吧!”
他引着她想要过了假山,去到那里的花厅。
现在所有的客人多半都在假山的另一边,花厅里应当没有什么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隐在人堆里,与人交际的匡傲西自然也看见了。
他刚好还看到了沈南瑗微动的嘴唇,好像是在和匡珍珠说“加油。”
匡傲西的心不由就揪到了一起,他点点头,与同伴致歉。
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就往匡珍珠消失的地方走去。
沈南瑗一直有注意匡傲西的动向,就是他动步子的同时,移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嗳,你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你姐姐和未来姐夫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你这个未来小舅子上赶着去干什么?”
若匡傲西第一天认识沈南瑗,一定以为这是个出口不逊的小混混。
听听,她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可匡傲西知道,沈南瑗八成是看出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高调地戴了红珊瑚项链,还特意拦住了他。
匡傲西无意和她纠缠,转了转脑子,同她道:“南瑗还不知道吧,今日的party,鹿家还请了你的老熟人,八成就快来了。”
“什么老熟人?”沈南瑗猜透了他的心思。
“还不就是那个助你离开泷城的……”匡傲西话说了一半,趁沈南瑗诧异的功夫,一错身,绕过了她。
沈南瑗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正要去追。
就听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些大。
“那男人是谁啊?看起来面生,但好帅啊!”
“听说是泷城的少帅!前几日才被孙委员长召进京。”
“那他可有婚配?”
“怎么,你看上了小地方来的乡巴佬?”
“乡巴佬都长这么帅的话,嫁给他也不是不成!”
沈南瑗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福字的影壁那里先迈出了一条笔直的的腿,男人穿了一双很是眼熟的黑色皮靴,灰黑色的裤子随意地塞在了皮靴里,那双腿看起来修长有力,似乎三两步就能迈到她的面前。
沈南瑗的心不可压抑地狂跳了起来,脑子里嗡嗡了半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呼吸都跟着男人的脚步静止了片刻,他终于从影壁的后面走了出来。
男人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扬的弧度非常漂亮,专注看人时深邃,且含情脉脉,此时正好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南瑗似受到了惊吓,一只手捶了捶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