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们见到龙二爷,你反应很大还晕了过去。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沈南瑗问。
她的手是被银霜抓过去的,一整夜都抓得死死的,是畏惧。
银霜再听到那名字,情绪仍然是紧张,但似乎有过了缓冲,并没有像昨个晚上那样失控,而是痛苦抱住脑袋,“那名字,让我很害怕,也很愤怒,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感觉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沈南瑗一怔,对那件东西持保留态度。
“是什么样的东西?”
银霜抬起了脸,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却是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才道,“我……想不起来。”
好像有什么人,随着那样东西一起消失了。
她在梦里伸手去抓,抓到了一只温暖的手,现在看来应该是沈南瑗的。
可自己错把她当成了谁?
银霜的情绪不大对劲,医生说她不能再受过度刺激,会对她的精神造成影响。
沈南瑗也明白这件事大约是急不来,手里的匣子从泷城跟着自己来到天京,也不在乎多捂这一刻。
相反看起来,还似乎有了一丝进展。
现在她终于相信杜聿霖的话了,那个东西到底有多少人想要!
——
沈南瑗把银霜接回了家。
遵医嘱吧,就是暂时不可以提起任何刺激她的话。
沈南瑗便按捺下了想要拿出黑匣子给她看看的心思,心里想着,还是等她稳定一些再说这些好了。
这前前后后一算,她已经来到天京半月余了。
走前说好了,一到地方安顿下来,就往NY打个电话,报平安。
沈南瑗问了管家家里的电话号码,抄在了小本本上,这才拨通了NY的电话。
今日是周末,她原还想着,吴娉婷和匡珍珠都会在店里。
谁知竟只有吴娉婷自己在。
“珍珠姐呢?”大概和吴娉婷聊了一下自己的现状,沈南瑗随口问道。
“她啊!”吴娉婷酸酸地道:“一门心思嫁人呢!”
停顿了一下,吴娉婷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你是因为不想结婚才要跑去天京的,她倒好,现在是一门心思的想嫁到天京。明明是三个人的店面,现在成我自己的了。哎,害得我现在也想,要不要去天京读大学!就把店铺交给芳姐打理算了。”
李氏的闺名,单字芳。
沈南瑗愣怔了片刻,呵呵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咱们三个又能在一处了。”
“切!两个麻烦精!”吴娉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认真说起来,沈南瑗走了之后,还真是挺没有意思的。
匡珍珠这又一走,吴娉婷的心里空落落的。
她可不是说笑,她爸本来说要送她出国留学,她妈舍不得她吃苦。
天京有一所女子大学,倒是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考的上。
吴娉婷又和沈南瑗说了说泷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她的消息来源多半是从她爸那里。
就是青帮和白虎帮又干了起来,原本弱势的白虎帮,居然很快就扩张了势力,不说能够压制青帮吧,至少是又成了以前那种各顶半边天的状态了。
吴娉婷啧了两声,“哼,这都是男人的错,世界上要没有男人的话,是绝对不会有战争的。”
沈南瑗不知晓这个该怎么说,她有些担心裴天成,嘱咐了吴娉婷让人将她的联系方式,给送到南焦路三号,给一个叫裴小玉的女人。
吴娉婷也没问她那是谁,倒是满口答应下来了。
回头还不忘告诉她匡珍珠是哪天的车票,让沈南瑗及早准备,好去车站吓匡珍珠一跳。
这通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了。
管家在她的跟前,来回过了三次。
沈南瑗这才挂了线。
要说这各人有各人的机遇,匡珍珠的美人哥哥她算是听吴娉婷说起过,童年偶遇,久别重逢,难怪叫她一头扎了进去,至于会发展个什么样,这就无法预料了。
不过,匡珍珠要来的消息,还是让沈南瑗有些振奋。
她让银霜拿来了日历,在下月三号画了个圈圈,那是匡珍珠抵达天京的日子。
算一算时间,也就剩五天。
想想来了天京这段时日,拢共出去两趟,等匡珍珠来了就有伴儿了。
沈南瑗心里想的是,等参加完匡珍珠的婚礼再走,合着也就是在五六月份的时候,也能多陪舅舅几个月,兴许还能等到事情尘埃落定。
至于事情,太多了,龙家的,银霜的,兴许还有泷城的……
这天早上,沈南瑗吃到了地道的泷城早餐。
一颗颗裹着面糊的香椿在油锅里高温炸过,变成一条条金黄灿烂的小鱼儿。而吃香椿图的就是那一股鲜浓独特的香气,裹上面糊一炸,香气被油温迅速逼出,包裹在鼓起来的面皮气囊里,吃起来独具香气,外酥里嫩。
沈南瑗眼睛亮闪闪地看向了旁边侍候的管家,“王叔,不用拘谨,一块坐下来吃罢。”
“不了,不了,小姐,我们都一早吃过了。”王管家心里熨帖,又顿了一下说道,“四爷前阵子就在物色泷城那边的本地厨子,一直担心小姐您吃不习惯。”
沈南瑗心底触动,朗华对她的照顾当真是细致入微的,然后就听到了管家一声叹息。
“王叔,怎么了?”
“回小姐,我是担心四爷,听阿武说,四爷又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唉……”
沈南瑗当即就皱起了眉头,朗华从不在她面前露难色,即便在忙,隔三差五还是会过来一块吃顿饭,她也觉察到异样,倒不知事情已经严重成那样子。
午时还不到,沈南瑗就拎着一食盒带着银霜出门去。
去了朗华所在的大昌洋行。
洋行是朗家老爷子创办的,原先家族里就是经商的,后来认识了洋主教,发现了其中商机。
现如今兄弟俩,朗宁负责进口,而朗华则负责出口贸易。
做的有瓷器,丝绸,棉纺还有茶叶等等,进的则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手电筒剃刀等等的生活用具,还有轻奢的怀表首饰等等。
洋行的买办就相当于中间商,一手买进,一手卖出,赚取的是两边东西的物价差。
沈南瑗进了大昌洋行,发现已经颇具后来贸易公司的雏形,大家各司其中都在忙碌。她也不好意思打扰,阿武见着她之后直接把她领去了朗华的办公室。
朗华在开会。
听说是龙家龙二趁着朗华不在天京,用低劣手段将大昌两笔到期续签的订单合同抢了,跟英国人签了长达十年的合作契约。
也就意味,大昌将失去两位老主顾。
朗华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沈南瑗,脸上的凝重神情顿时褪了去,“南瑗,你怎么来了?”顺便抬手看了眼时间,同时也扫见了她搁在桌上的食盒,不由露出笑容。
“还不是舅舅不肯好好吃饭。”沈南瑗走过去打开了盖子,下面用棉套子捂着,还热乎的,“是谁跟我说吃饭是大事儿来着,还不是一次两次,生意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朗华被人叨念,嘴角莞尔。
随后就被她按在座位上,他开口道:“这警醒的,振聋发聩,下次一定不会忘了。”
沈南瑗这才放过了,把菜都端了出来。有银鱼莼菜羹,宫保鸡丁,梅干菜扣肉,还有两道新鲜素炒的时蔬。
舅甥女俩饱餐了一顿。
开始谈起了正事,是沈南瑗提起来的,“天京的贸易业发展势头迅猛,从朗家老爷子一辈开始的,到您这已经传承,天京大大小小的洋行数以百计。洋行的兴起,在最初阶段带来的是贸易繁华,能够促进交流的作用。但产生的高额利润同时也引起了‘吸血虫’的注意。”
“吸血虫?”朗华觉得这名词新鲜。
“那些列强的资本主义家不就是往咱们身上吸血的臭虫子吗?”
沈南瑗一本正经地说:“正当利益之下的商行往往干不过手段肮脏的,龙家用的是低价想制造市场垄断,但这市场并非是龙家一家说了算的。”
朗华这时已经转为认真倾听,“但目前,龙家已经收拢了半壁市场。”
“那不是还有一半么。”沈南瑗俏皮眨了眨眼,“舅舅,你说是拼了命的去争去斗好,还是静待时机,等到敌人快成功的时候给他一个反转结局的好?”
朗华似乎捕捉到一点她话里的意思。
“舅舅,想不想搞个大的?”
沈南瑗面前就被盖了一叠资料,“小姑娘家家说话别搞不搞的。”
沈南瑗没成想在这点儿上被说教了,然而再一看面前的资料,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企划书?
从大昌洋行离开,都已经将近傍晚五点。
沈南瑗那点现代发展史经验被压榨得精光,同时也让朗华和他的伙计们又开始加班加点了,不过这一次有了方向。
离大昌银行不远就是瑞士银行,沈南瑗脚步一拐就进去了。
她是查看自己的户头,结果被告知户头上有五百多根金条,惊得她以为银行算错了。后来看了账面上才真真切切知道自己有了这么多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