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想要点什么喝的?”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不用了谢谢。”沈南瑗以为是侍者,一回头结果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指着朗华,“那天……拍照的先生?”
“真是巧,方才听旁人介绍,沈家的三小姐?”朗华笑道。“我叫朗华,再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里面有点吵,所以……”
“不会。”沈南瑗摇头,并不是什么霸道的,同样也是来躲清静的,怎么会赶人。
何况,她对朗华的印象并不差,相反,还有点莫名的好感。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的年纪足够当她父亲,她又要怀疑点什么了。
“听说沈三小姐原来一直生活在岭南,说起来,很多年前我也曾在那住过一段时日,民风淳朴,风景迤逦。”朗华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笑容里怀念意味甚浓,“野菜饼、九畹茶都让人颇是念念不忘。”
乡野美食,牵绊住人的记忆。
与朗华的能说会道,聊起天来并不落冷,说得都是他走南闯北的一些小趣事儿,却十分抓沈南瑗的耳朵。
可以说是对上脾胃了。
沈南瑗可不就爱那外头的世界么,不由听得津津有味,聊得甚是愉快之余,笑声不断。
楼阁外不远,杜聿霖脸色漆黑地端着一杯朗姆酒,遥遥看着。
许副官受招而来:“少帅……”
“去给我查那个老男人的底,一点都别落下。”杜聿霖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酒,脸色晦暗。
打天京来的“高级细作”,怎么会对他的猫儿这么感兴趣?!
——
沈南瑗多警觉的人,那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牢自己,就猜到了那人必定就在附近。
“朗先生,失陪一下。”她歉意同朗华告别,便想朝里面走,想借此避开那个人。
这么明显的回避,让杜聿霖更是不爽。
他信步往前,腿长的优势完全发挥了出来,三两步就到了前面,朗华却在这时举了酒杯拦住了他。
“少帅,久仰大名。”朗华的善解人意令沈南瑗松了口气,同时也为他捏了把汗,毕竟杜聿霖那神情,沈南瑗看了一眼就觉得后背发凉。
而朗华就像是没发现自己有多讨嫌似的,笑容儒雅得体。
“朗先生,幸会。”杜聿霖的余光瞥见小猫儿跑了,便忍耐了稍许,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男人身上,“听说朗先生来泷城短短时日,就拿下了泷城商会名誉副会长的称谓,真是让人不容小觑啊。”
“哪里哪里,只是同行抬爱,做点小本买卖,白担了个虚名头罢了。”
“朗先生这就谦虚了,一来就带动了咱们泷城经济,签得买卖合同可不少,我都好奇有什么是朗先生不碰的生意。”
“只要来路正的,有需求的,大都可满足。”
“谦逊能干,低调又任劳任怨,难怪孙委员长这般器重朗先生。”
“少帅谬赞了。”朗华笑了笑,“朗某也就是个普通生意人,受委员长照拂罢了。”
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时光悄然溜走。
沈南瑗回到大厅,步伐匆匆,正好恰逢大厅里放了一首轻松欢快的外文歌曲,歌词大意是坠入凡间的精灵,而沈南瑗的出现,无意与歌词的意境吻合,宛如误闯的精灵,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有人轻轻拍了下她肩膀,沈南瑗扭头,就看到了杜聿航灿烂的笑脸,“小媳妇儿!”
沈南瑗看到是他,兀的松了口气,差点以为是杜聿霖那变态追上来。她是真的怕了杜聿霖了,就那个变态,什么事情不敢做呢!
沈南瑗的出现虽然引起不小的轰动,但有杜聿航在身侧,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音乐曼妙流淌。
杜聿航牵着她滑向了舞池,仿佛从感恩节那开场舞后,得到了某种乐趣。
沈南瑗看着周遭跳舞的年轻男男女女,随着音乐变化缠绵,多了些耳鬓厮磨的意味,再对上杜聿航单纯的眼,极力忽略掉那一股的不自在。
“小媳妇,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玩儿?”杜聿航说起就似乎有些委屈,“夫人说,不能在这时候给你压力,老是去找你给八卦小报材料写,对你不好。为什么对你不好呀?”
听着杜聿航的问题,沈南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最近那么清净,沈黎棠着急杜聿航不上门的理由。
合着算是杜夫人帮了自己一把,咳咳,但问题抛了自己跟前,“夫人见识广,说得总没错的。”
看,这回答多官方漂亮。
杜聿航也跟着咧着嘴傻笑。
单纯的她说啥就信啥。
沈南瑗能感觉到几道视线聚集在他俩身上,不,应该说差不多全场的目光,可那几道太突出,灼的她后背疼。
撇掉杜聿霖那变态的,顾歆儿那目光是几个意思。
等等,难不成真是意难忘……
音乐还在继续。
杜聿航显然是玩疯了,拉着沈南瑗跳完一曲又一曲。
杜督军笑意满满地注视着这一幕,而旁边的杜夫人脸色则有一瞬古怪。
正当杜督军转头要跟杜夫人说些什么,整个大厅突然陷入了黑暗。
人群惊慌,推搡,有人高声,“各位,电箱跳闸了,请稍安勿躁。”
沈南瑗当下觉得不妙,就被人从杜聿航身边拽走了。那干燥粗狂的大掌,竟然让沈南瑗一下就感知到来人的身份。
再一想那说话的声音儿可不就是许副官的!
她忍住了大骂变态的冲动,兜头罩了一件氅衣被人扛出大厅。
直到大变态把她放下,门吱呀一声开合,沈南瑗心不由地往下沉。从大氅里挣扎出来,果然入目就是房间,床,以及笑容变态的男人。
“……杜聿霖,你个疯子!”
居然这样把她劫持出来了!
“只是个助兴节目罢了。”杜聿霖眼睛微微眯起,小猫儿今晚这身美极了,而他脑海里那种把人藏起来的念头愈发强烈。
藏起来,就他一个人看。
“什么节目?”沈南瑗还是抓住了重点。
杜聿霖抿着唇,大有死皮赖脸让她主动才肯跟她说的架势。
沈南瑗可有骨气,不,她这会儿是气疯了。“不说就算了,杜聿霖,你要疯自己疯,别带上我!”
“跟我跳。”杜聿霖想到,从小猫儿出现他是第一个注意到的,却走不到她身旁去。
恰好,外面隐绰传来的音乐声停了。
沈南瑗恨恨一口咬在了强迫牵着她的大手上,美目喷火。
跳泥煤!
杜聿霖却不由分说,纤腰一搂,紧紧压着她抵在门柱上。
“杜聿航丢个舞伴,还会有新的。”他意有所指。
这是丢么,这是明晃晃绑架好么!沈南瑗瞪他,咬牙切齿,“我要回去。”
“到别的男人身边去,你不怕我打折你的腿?”
“你……”沈南瑗迎上杜聿霖挟杂怒火的眼睛,顿时瑟缩了一下,觉得下一刻这人可能就冲破克制付诸行动,倏然陷入了沉默。
杜聿霖是真的气疯了,天知道他刚才差点就忘记了跟她跳舞的人是杜聿航,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想法委实有点出人意料。
至少,他之前从没想过会影响这么深,然而这画面的冲击之下,他竟然也不觉得这念头有什么。
养的猫儿野性难驯,就……慢慢教。
那一刻杜聿霖的心底竟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
只可惜,沈南瑗一点都领会不到。
开玩笑,一个要打折你腿的男人,变态好么!
“杜聿霖,停电不可能停一晚上,我闹失踪太久,会出事的。”她低声警告,嗓音里有竭力稳住的镇定。
这是督军府,是死变态的家,但也是杜督军的。
杜聿霖眼睑微垂,在刚才的挣扎中将她抵在了门柱上,完完全全地亲吻,覆盖掉别人的痕迹。手心,手背,耳垂……越来越挑逗,温度也在逐渐的升高。
“杜聿霖……”沈南瑗那一声克制的叫唤,像猫儿低吟似的,令杜聿霖的眼眸倏然就沉了下去。
又猛地松开。
沈南瑗一脸莫名其妙。
杜聿霖为掩饰某种尴尬,替她拢上了大氅,“穿那么少,也不嫌冻。”
这已经不是莫名其妙了,这简直有病!沈南瑗被逼出三分火气,“为了给你大哥挣面子啊……”
杜聿霖眼神彻底沉了下来,若不是觉察她眼中的挑衅,恐怕真会想要给小野猫一些‘教训’,殊不知,只是念头动了动,就泛起一股舍不得,更遑论前面说打折腿的话了,那就是吓唬。
可吓唬不住的话,他也不能当真动那个手。
沈南瑗觉得这番一点动静都没的沉默有些诡异,方一抬眼,便撞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眸,蓦然心惊。
小心思忖,这人是气……气傻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猫叫。
在沈南瑗万般忐忑中,杜聿霖用大氅裹着她,带着她走了出去。许副官正低眉顺眼站在廊檐下,前后再没别人了。
看着此景,沈南瑗一头雾水,不清楚这对主仆要做什么。
便听许副官朝杜聿霖恭敬道,“二少,那边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