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似笑非笑看着他。
“镇北王的心境不错,没有一点不服输啊。”
镇北王撩袍在瑟瑟对面坐下,淡然笑之:“微臣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皇后娘娘心思微臣果然比不上。早在几个月前拉拢微臣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已经要牵制微臣了。微臣输给娘娘,不丢人。”
瑟瑟唇角一翘:“镇北王说话,本宫爱听。”
“皇后娘娘。”
镇北王叹了口气:“您如今已经垂帘听政,想必没有什么别的所求,不知道是否能够,把微臣身上的毒解开?”
瑟瑟笑眯眯摇头:“这不可能。镇北王殿下不是温顺的兔子,是野性难训的虎,本宫是不可能解开你的枷锁,放任你冲出栅栏的。”
镇北王……苦笑不已。
“皇后娘娘对微臣的芥蒂是不是太深了一点?”
瑟瑟但笑不语。
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如果没有束缚,就能轻而易举翻盘夺得帝位,那可就没意思了。
“那皇后娘娘到底想要什么?”
镇北王问。
瑟瑟放下茶杯,轻声道:“本宫没有什么所求的,只希望太太平平过下去。镇北王殿下,懂么?”
镇北王叹息:“……皇后娘娘,太太平平容易,太容易了。只是您不觉着,这么容易的事情,提出来的时候会让人后背发麻么?”
瑟瑟捂唇轻笑。
“镇北王殿下真是趣人。”
瑟瑟笑罢,懒懒叫来大宫女,给镇北王送了一个茶包。
“镇北王殿下,解开你的枷锁是不可能,只不过,在你所作一切符合本宫的要求时,本宫会给你一个减轻痛苦的药包。”
“这一份,就当做是谢谢镇北王殿下大殿相救吧。”
镇北王捏着茶包,迟疑了半天。
“皇后娘娘,恕微臣直言,您明明是算计好的。您算计到了微臣的心思,为了那个位置,绝对会来。”
镇北王叹息:“而您也算到了,微臣能拿下定王,却拿不下那个位置。您早就……做好了准备。”
瑟瑟笑而不语。
“只是微臣有一个疑惑。”
镇北王手撑着石桌,目光灼灼:“皇后娘娘究竟爱慕陛下哪一点?到了这个地步,您都不肯杀了他?!”
“爱慕?”瑟瑟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歪了歪头满脸稀奇,“那是什么?”
镇北王一愣。
瑟瑟淡淡道:“他活着,自然是有他活着的道理。”
镇北王却盯着瑟瑟,看了许久。
“你的闺名是什么?”
镇北王冷不丁问。
瑟瑟挑眉:“你无须知道。”
“我叫赵免,免,是免于先辈们的压力的免。”镇北王自顾自说道。
“我是家中独子,先父是上一任镇北王,我有一个叔叔,已经去了。留下了列儿晨儿如儿三个孩子,这些年,一直是我在带他们。现在是你。”
“我今年二十有二,未婚,没有订婚,孤家寡人至今。”
镇北王说着,深吸了一口气。
“你若是看得上,不妨我们谈谈私事?”
瑟瑟诧异地看着镇北王,不太懂:“你这是想要□□本宫,卖身求皇位?”
镇北王:“……”
怎么从瑟瑟的口中说出来,他的话还真有那种奇怪的意思在其中?
不对,不能被瑟瑟的话给影响了。
“自然不是。”
镇北王道:“我只是发现,你嫁给赵定两年,也不知道何为喜爱,身为皇后,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你失去的有些多。我……我想试着给你填补。”
瑟瑟蹙眉:“就算你这么□□本宫,本宫也不会听信你一个字。”
赵免无奈抹了一把脸:“……我真不是为了皇位。”
半响,他又吞吐道:“好吧,的确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现在我更想要解决人生大事。”
瑟瑟起身。
“镇北王的人生大事,本宫可以请京中贵妇们把未婚待嫁的女儿画像送来,由镇北王挑选王妃。”
赵免跟着起身。
“可我觉着,皇后更好。”
瑟瑟冷笑:“皇后好是因为皇后的丈夫是皇帝,镇北王的心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并不是。”
赵免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哪怕你是太后,我也敢说这话。”
顿了顿,赵免忽地想到:“这样好了,什么时候你成了太后,我再来说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担心我是为了皇位……起码不是为了皇位对你说这种话。”
瑟瑟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免。
眼前的这个人,想要利用她获取皇位而已,为何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罢了,反正不是她需要对付的人。
“送镇北王出宫。”瑟瑟撂下一句吩咐,起身离开。
身后是赵免笃定的话:“等你成了太后,我再来!”
瑟瑟忽然不太想让赵定死得太早了。
太后下葬,宫中守孝了一个月,赵定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瑟瑟想了想,坐在赵定的床边柔声问:“陛下近来身体不太好,可要找个人伺候?”
赵定闭着眼根本懒得看瑟瑟一眼。
看一眼,他就回忆到自己是怎么在对方的手中被愚弄。
那是一种附之入骨的耻辱,深深烙在他心里不得散去的绝望。
他已经瘦骨如柴。
宫妃曾哭哭啼啼要来给赵定侍疾,瑟瑟没有拦,贤妃带着几个妃子来了,没待到半天就忍不下去了。一个口不能言,不得起身的帝王,与她们来说,已经没有了用。
赵定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你、走。朕……不、想、看、见、你。”
赵定的嗓子沙哑,是久久用药堵着的破坏。
“陛下不想见着我,想必会想见到嫣嫣吧,”瑟瑟居高临下,看着赵定茫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恍然大悟,轻声道,“我的妹妹,你当初想尽一切手段抢到手,让我保护的女人。”
赵定心头一颤。
他忽然想起来,夏嫣嫣这个人,名义上死了,可是实际上,在瑟瑟的中宫好好藏着。
这么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境况,忍不住想,夏嫣嫣当真是在中宫好好活着……还是?
瑟瑟没有多说,只是低声吩咐了大宫女几句。
半个时辰后,西偏殿多了一个人。
一个瘦骨如柴,浑身是伤疤的女人。
瑟瑟令大宫女搬了一把交椅,隔着一扇屏风坐在后面,手捧着清茶,笑眯眯看着这对曾经的恩爱仙侣,如何用最惨烈的手段揭着对方的伤疤,如何痛恨咒骂着对方,毁了自己的一生。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曾经被帝王放在心尖上保护的娇弱女子,咒骂着对方的同时,扭打成一团,像是街头巷尾抢食的乞儿,一切的肮脏赤|裸裸的流露在表面。
瑟瑟听了一场好戏,打了个哈欠。
入了冬,她近来困乏,懒得继续看这场狗咬狗了。
她起身,随口吩咐道:“夏美人与陛下情深义重,得知陛下病重,不顾一切前来侍奉陛下。以后西偏殿,只允许夏美人和田神医侍奉左右。”
大宫女扶着瑟瑟的手,低头恭恭敬敬道:“是。”
这一场相互的折磨持续了整个冬天。
西偏殿的三个人犹如身处罗刹地狱,活得好似人间恶鬼。
隆冬的最后一场雪,除夕前几夜,这个登基刚刚两年的皇帝赵定,宾天了。
第54章 第54章 替身皇后30
宫内外一片白雪茫茫, 四处挂着白幡白灯笼,宫人们夹棉的袄衣外,都披上了一层麻衣。
地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 道路两边的宫人拿着笤帚,吃力地扫开一条道路。
瑟瑟坐在落雪的窗边, 手中捧着一杯暖茶, 热气袅袅,她的睫毛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水意。
殿内的炭火炉烧得噼里啪啦, 干热的室内带来了闷热, 洞开着的窗户, 依稀能送进来两股新鲜的空气。
瑟瑟手托着腮, 朝窗外伸出了手。
那里长着不少桃花树, 隆冬时节, 枝头落满了雪, 好似从桃花林变成了雪梅林, 除了没有幽幽花香, 看上去倒能以假乱真。
瑟瑟的手冻得微红后, 她慢吞吞缩回来,抱着茶杯感受温度的回升。
“皇后娘娘,朝臣们在前殿请求召见。”
大宫女轻步而来, 低声说道。
陛下宾天不过三五日,停灵在前殿, 宫妃刚哭送完太后, 紧接着又开始哭皇帝。陛下死了, 她们什么也没有了,一个个哭得天昏地暗,伤心欲绝。
瑟瑟身为皇后,以伤心过度的名义留在中宫,让一众养子养女前去哭灵。前殿子女哭,妾室哭,还有不少宗室也在哭。
有她一个不多,没她一个不少。
反正瑟瑟不想去给赵定哭灵。
只是朝臣们想要见她,瑟瑟还真的要去看看。
瑟瑟放下茶杯,懒懒道:“更衣吧。”
太子还在哭灵,她也避而不见,罢朝五日,也到了大臣们能忍的一个极限了。
前殿外密密麻麻跪着官员宗室。大雪还在下,不少朝臣们身上都积了雪,白皑皑的一片。
瑟瑟乘着辇车而来,远远看见了,眉头一挑:“给他们搭棚,一个哭灵别把整个朝堂的大臣都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