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上不了云端,所以,只能把他拉到泥底了。”
她歪着头,笑容还带着甜蜜,声音却压地很低很低,一双眼睛斜斜地看着甄珠,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而甄珠,已经全身僵硬地不能动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崔珍娘接下来会说什么。
崔珍娘没等到甄珠的反应,有些无趣似的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父亲从小就教我,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
“清郎那么喜欢你,一定跟你说过当年的事吧?他是怎么酒后杀人,怎么锒铛入狱,又是怎么出狱后再度身败名裂以至娶了我逃到洛城的……都跟你说过罢?”她轻声问着,眼里还带着笑意,“你是怎么想的呢?”
甄珠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她不想说,因为说了之后,她恐怕再没活命的可能,然而,崔珍娘的眼神却让她知道,不管她说不说,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于是,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是你。”
崔珍娘点头:“没错,是我,一切都是我。收买他同窗引他酒后杀人的是我,让他入狱功名被夺的是我,入狱后让人照顾他不至于吃太多苦头,最后借着大赦让他出狱的,都是我。”
她的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啊……”
“甚至,即便是这样,即便已经落到了谷底,清郎还是不愿意娶我啊……”
她的连彻底变成哭脸,像一只拙劣的木雕,五官完全扭曲起来,“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回不了了……”
她看向甄珠,“接下来,你猜我做了什么?”
甄珠紧闭着唇,脸色陡然苍白。
心底的那个猜测不可抑制地涌上来,让她抑不住地浑身发凉。
崔珍娘嘴角微微勾起:“你猜到了吧?对,我——‘杀’了我‘母亲’哦……”
她轻飘飘地说着,仿佛在说杀了一只鸡一样地无足轻重。
说罢,她终于从那铺满毡垫的椅子上起身,缓缓地走向甄珠。
一边走,一边扑簌簌地落泪:“可是,我做了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却还是没得到清郎的心啊……”
“而你,只不过是与他相识短短几个月,便轻而易举地让他喜欢上了你。”
“哈哈……”她又笑,一边笑一边仍旧落着泪,“所以说,怎么能一样呢?你的求而不得,跟我的求而不得,怎么可能一样?”
“你有无数选择,偶有求不得也没关系,因为你总有更好的、别的选择啊。可是——我,却只有清郎啊……”
她终于走到甄珠身前,居高临下地、泪流满面地俯视着甄珠。
“所以,我真的,好恨你,也好羡慕你啊——”
她说着,然后微微弯下腰,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
就是这时候——
甄珠双手用力一挣,最后一根细小的绳子猛地断开。
第169章 期待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紧紧勒着一截枯黄消瘦的脖颈,另一只手则牢牢捂住了脖颈上面的嘴巴。
“别动,别叫,不然,在护卫来之前,我就会要了你的命。”
清冷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崔珍娘呆呆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这一瞬间颠倒的局面。
然而禁锢住她的甄珠已经不再等她回应。
确认崔珍娘无力反抗后,她小心地腾出一只手,捡起地上自己刚刚挣脱的绳子,麻利地反将崔珍娘的双手捆了起来。崔珍娘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张开口,似乎想要说话,但甄珠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快速从崔珍娘腰间扯下一条帕子,绑住了她的嘴。
行云流水般地做完这一切,她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崔珍娘被帕子绑住的嘴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仍旧没有放弃说话的意图——但看眼神,她似乎并没有慌乱的意思,反而神情很是平静。
的确,她没必要慌乱。
就算被反制住,只要还在这相府,局面就仍然对她有利,虽然刚才说得斩钉截铁,但两人都明白,为了自救,甄珠绝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而只凭甄珠一个人,想要挟持一个人质就安然走出这相府,还是太困难了——计都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崔珍娘有恃无恐。
叹了口气,甄珠目光瞥向呜呜着想要说话的崔珍娘,按了按眉头:“不管你想说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说的已经够多了,说她的痛苦,说她的可怜,说她的求而不得……然而,说得再多,又与甄珠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很痛苦很可怜很值得人同情,然而,与人何干,再多的痛苦也都是她自己的,谁也不能,也没有义务代她受过。
冷声说罢,甄珠便不再看崔珍娘,目光投向仍旧紧闭着的房门。
外面很安静,然而她知道,只要一出去,面对着的必然是相府密密麻麻的守卫。
还真是个无解的死局啊。
除非——
甄珠又叹了一口气,双手不由抓住衣角。
局势并非完全没有转机,被抓来之前,她还是留下了一丝线索的,而现在,只看有没有人能发现那个线索了。
方朝清啊……
可以,对他抱有期待吗?
——
方朝清面沉如水,目光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房间是普通的客栈客房,只是多了些女儿家常用的什物,床前的梳妆台还被腾出来一半用来看书写字,上面摆放着纸笔和书卷,笔上的墨还润湿着,书卷也是摊开的,显然,人是匆匆离去——或者说,是匆匆被掳去的。
“客、客人,要、要不再等等?兴许……甄姑娘只是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呢?”小二在一旁擦了擦冷汗,有些战战兢兢地说着。虽然他没看见那姑娘出门,但……兴许是他没注意到呢?不然的话,人好好一个大姑娘在他们客栈里没了,眼前这个贵族公子哥模样的男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发难。
说罢,小二忐忑地等待对方回应,却见对方没听见似的,目光死死盯着梳妆台上摊开的那卷书和写了一半的白纸。
小二伸头看了一眼,一个字也不认得,倒是看出最后一个字只写了半拉,简直是完美地戳破了他“只是出去玩”的说辞——再怎么也不会字写一半就出去吧,登时心虚地缩回了脑袋。
方朝清却还在看,目光从摊开的那卷书到摊开的白纸,最后死死地落在最后那个才刚刚起笔的字上。
那摊开的书是一本书法帖集子,收录了历代多位书法大家的著名字帖,翻开的那一页是东晋王珣的《伯远帖》,而桌上摊开的白纸上,赫然也是在临这一帖,《伯远帖》不过寥寥几十字,纸上正临到“自以羸患,志在优游”这句,而接下来“始获此出意不克申”这句则只写了“始获此”三字,“出”字则只起了一笔,也就是第一笔竖折。
方朝清紧紧盯着这笔竖折。
相比前面轻松随意的笔迹,这笔竖折从落笔时就明显重而沉,墨迹甚至渗透了纸背,尾端划出长长的尾巴,显然是仓促之际写就,更加佐证了她是被掳走的猜想。
可是……为什么被掳走之际还要继续写下这一笔?
方朝清看着那笔竖折,目光忽然落到起笔处。
他的瞳孔猛地紧缩。
这个竖折要写的字——不是“出”,而是“崔”!
崔相的崔!
——
甄珠的书法底子并不好。
小时候基础没打好,养成了许多坏习惯,就比如笔画顺序经常不按正确的顺序写,而是按着她习惯的路子来,就比如“山”字,正确的笔画顺序应该是先写“山”字中间那一竖,而甄珠,却是习惯先写竖折,这个习惯也同样适用于带有“山”的字,比如“崔”。
后来跟着方朝清习字,方朝清发现了她这习惯,纠正了好几次。
“反正写出来都是一样的嘛。”第一次被纠正时,她还信誓旦旦地狡辩。
“怎么会一样呢?”方朝清不为所动,指着她写的“山”字,“文字亦有骨,写字便需先找出字的‘骨’,把骨架立起来,再添加血肉使其丰满。而这一竖就是‘山’字的骨。就好比你作画——是先勾勒出主体轮廓,还是先画些细枝末节呢?”
纠正了好几次,甄珠表面上是改了,然而,人着急的时候,却往往还是会按最初的习惯来。
“客、客人——”见眼前的贵公子久久盯着桌上的白纸不发一言,伙计心里愈发忐忑,刚一开口,就见那贵公子突然拿笔在纸上写了什么,随即身边掠过一阵风,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伴随着的是那贵公子已经远去的声音。
“把东西送到城南十里巷方府,找方二少爷,送到后问他要一百两!”
伙计闻言大喜,匆匆低头一瞥,便见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展开纸条——自然还是一个字都不认得。不由跑到窗边,低头冲着已经跑下了楼,正解马欲离去的贵公子喊道:“公子,您去哪儿啊?”
贵公子没有丝毫犹豫地翻身上马,没开口回答,只是扬起鞭子,朝前方遥遥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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