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纷再次升级,一场闹剧就要开演。而站在曹金群身后的张曼柳则是低垂着头,她嘴巴抿得紧紧的,握着包的手青筋凸起,看上去沉默极了。
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这声价格昂贵的衣服穿着让她十分的不自在。她感觉尴尬极了,周围的视线望过来,让她感觉像是在遭受凌迟一般。
又被人当做了看热闹的对象……
她有些受不了的拉了拉曹金群的衣角,示意他息事宁人,可曹金群会错了她的意,一心要在美人的面前展现他的英姿,所以宁愿顶着满身的红酒也不愿意和解。
张曼柳感觉更难堪了。
曹金群没有发现长离,她却发现了。她想起了几天前在那座宅子发生的事情,更多的难堪就涌上了心头,好像一遇见他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偷偷地抬眼,望了一眼身边的人,眼神复杂了一瞬,那天,被小轿车送回去之后,她阿妈就拐弯抹角的问她和曹金群的事情,好像她与曹金群已经成就了好事。
她觉得好难堪,庸俗,真是太庸俗了,就好像她是那些专门向钱看的女人一样,与曹金群来往就是因为她的钱,明明,她之前一点也不想搭理曹金群。
阿妈小心翼翼的问话,让她倍感烦躁,那些封建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回响。
“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加一个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总好过嫁给一个穷鬼。”
“你已经不小了,也要考虑额这些事情了,之前阿妈还怕你不开窍,没想到你倒是比我想的通达。”
“不要担心阿妈与阿爸会反对,我们都是一心盼着你好的。”
市侩的,又带着些窃喜的话语,讲述着最朴素的道理,让张曼柳的心不自觉的乱了乱,她又觑了一眼旁边这个相貌还算英俊的男人,她真的要接受他吗?
而在另一边,长离听着任凌秋与魏云虚与委蛇,心里觉得有些无趣。
魏云看上去对任凌秋非常有好感,有像与她进一步发展的意思,而任凌秋则是不停地打着官腔,不时地拉上长离挡枪,久了,魏云也就大致的了解了任凌秋的意思,不过,他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顶着任凌秋的冷眼,继续在任凌秋面前刷存在感。
在与任凌秋接触之前,他只将任凌秋当做了一个可以联姻的对象,而与任凌秋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对这个聪慧且具有灵性的女人的好感也越来越深,他清楚的知晓,他非常想征服这个女人。
这种征服欲,胜过他对任家财富的渴求,更多的是一个男人对一个他看上的女人的渴望,而任凌秋越疏远他,他的兴趣就越强。
不过,倒也无需操之过急,魏云看着快步走远的身形灵动的任凌秋时,眼中闪过以抹志在必得。
在视线不经意间转到了长离身上的时候,他的眉头就下意识的皱起,然后又缓缓的松开,算了,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不需要太过计较,何况,他现在还在任家的地盘上。
生日晚宴举办的热热闹闹,就连宴会的主人任凌秋也下场跳了两支舞,她蹁跹的身影飞舞在场中,让许多人都晃花了眼。
此刻,这一份热闹属于许多人,却唯独不属于长离。
长离慢慢的朝着安静的方向走去,作为任家的旁支,没有人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关照,也没有人会对他特别为难。
他修长的身影行走在朦胧的灯光下,看上去有几分孤寂,却不让人觉得可怜。
随意的挑了一个地方坐下,却正好又听到了几句情感炽烈的话语。“曼,曼柳,我是真心喜欢你……”
这是曹金群的声音,紧接着,不远处又传来了他着急的声音:“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这些日子,我的坚持,还不足以打动你吗?从我长到现在,我都没有这么讨好一个人,放下了自己的矜持,放下了自己自尊,只为讨你喜欢,你就一点都不动容?”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些哽咽:“我只是想要一个和你相处的机会,并非是要勉强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会痛快的放手,绝对不会勉强你,你大可以放心。”
他声音慢慢的变低:“难道,你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光是听到这几句话,长离都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他与这两人还真是有缘,之前在花园里没遇到,却在这里遇到了。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出戏没有听的必要,于是便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纵然并没有窥见事情的全貌,可长离却已经猜测到故事的发展。这种俗套的却又不俗套的故事,他见得太多,也没必要特意却关注了。
而站在假山下的张曼柳,听着旁边青年那一番真心实意的告白,眼中闪过许许多多的暗流,她想要答应下来,却觉得就这样答应太不矜持,不想答应,却觉得这似乎不太好。这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前所未有的纠结。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朦胧的灯,却意外的发现,一个人影从那边飘过。
她的心骤然的一跳,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啊!”
曹金群赶紧护在她面前:“怎么了?”
张曼柳手指着灯的方向:“那里,刚刚似乎飘过了一个影子。”
他们两人一同看过去,却发现那里除了摇晃的树枝以外,什么也没有。
一阵风吹过,吹得他们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曹金群咽了口唾沫,然后带这些结巴的说道:“曼,曼柳,这里似乎有点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张曼柳脸色发白的点头。
还没有走远的长离看到这出其不意的一幕,愣了一瞬,然后他摇了摇头,没想到,他居然也当了一回恐怖的角色。
而就在这时,挂着灯的房子突然发出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吱呀声传来,那扇带着陈旧气息的门就这样缓缓的打开。
夜晚,古宅,朦胧的灯,摇曳的树,还有长长的路,这一幕就好像有什么古老的封禁被打开了一般,带着些恐怖。
那逐渐打开的门,都好像是一个吞噬人的黑洞,阴森且幽暗。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时地传来,然后一个表情和善的老头突然出现在门前:“十九少爷,老太爷请您进去。”
长离没有丝毫的诧异,跟随着这个老者进去。虽然看上去已经十分的老迈,可这位老者的步伐却依然十分的稳健,他听着身后长离没有丝毫紊乱的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肯定。
这一次,可是老太爷特地吩咐将外面的灯关掉的……
内室里,一声暗青色的长褂,看上去体面极了。
老人手中握着一只栗色的小杯子,杯中没有斟上茶水,而摆放在老人面前的小桌子上,则是放置着一个同样粟色的茶壶,茶壶形状圆润而敦厚,透着些圆融如意的味道。
长离随着开门的老头走进,任老爷子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他站在茶桌的对面的时候,任老爷子才稍稍的分散了些注意力,正视长离。
他苍老的声音响起:“坐。”
长离也没有客气,径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任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这是我最心爱的茶具。”
他并没有示意长离斟茶,长离也没有多事。
任老爷子继续说道:“好盏配好茶,只有足够好的茶水,才能够配的上我的茶壶,你觉得呢?”
长离没有直接点头,他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于人而言,茶盏与茶水都有他们各自的价值,可对于茶盏与茶水而言,彼此间反倒纯粹了许多,也许这茶盏就是更爱山野的野茶,不爱这明前的龙井?”
任老爷子一怔,然后点头:“你说的不错。可太糙的茶叶,终究是配不上这名贵的茶盏的,若是真就这么凑活了,那看不过去的人可能就会将茶水倒掉了。”
长离点头:“确实如此。可若是茶盏嫌弃茶水太苦,那苦滋味也许会渗透到茶盏之中,让整个茶盏都被苦味浸透。”
这一次,任老爷子又怔了一下,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苦,也好过整个茶盏都被打碎。”
长离轻笑了一声,然后接道:“被打碎,也好过沉浸在无望的苦楚之中。”
任老爷子顿时笑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之乐,好!”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带着一份洒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事说得太早也不好。”
他挥了挥手,也不再顾忌什么长幼尊卑了,直接拿起茶壶往杯中倒了一杯水,又往长离的杯中倒了一杯水,水,八分满。
这茶盏,是他最爱的茶盏,而任凌秋,也是他最爱的孙女。
他既担心将任凌秋嫁给一个不喜爱的人,让她心生怨怼,又担心她嫁的人没本事,不能护得住她。这一番茶盏与茶水的应对,正是他一直考量的问题。
他望向长离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份欣赏,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旁支的子弟还有这么一番才能,能够凭借一些蛛丝马迹将茶盏与茶水这个对话圆上,并引导着他说出答案。
他眼神骤然的亮了起来:“先前你与曹家小子的事我已经知晓了。”他知晓了,就代表着事情已经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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