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剑走下来,唇角抿出了一道锐利的弧度,声音也压低了些,竟有些强迫的意味在里面:“顾丞相,既然你根本没出事,难道是一直在欺君罔上!”
顾长卿却冷淡道:“臣若是不如此,恐怕早已死在了陛下的追杀之下了吧。”
昭帝蓦然一怔,冷笑:“朕爱重丞相,又怎会舍得取丞相性命?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虽然嘴上饶是如此说着,然而当他站定在顾长卿身前时,捏着剑的手指却在忍不住发抖。能躲开朝廷的追捕,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且昭帝心知肚明,顾长卿是绝不会毫无防备的回来的。他一旦站在了这宣室殿之上,便必定是算计好了每一步的。
……所以,他会这么快回来,难道也是因为姜念念么?
这个时候,便是身份最低的朝廷臣子,也是明白了此时在陛下与丞相之间暗藏的机锋。山雨欲来,风满楼,君不是君,臣也不是臣罢了。
更不必提长广侯,早已是面色惊白,不知甩给了自己身后的亲信多少个眼刀子。
——废物!饭桶!竟是连还顾长卿好好活着的事情也分毫查不出!
“既然你没死,那就好好为陛下办事便是。”长广侯的眼睛微微一眯,缓缓走过来,才低咳几声说:“陛下另选丞相,新立中朝分了丞相府的权力,也是为了国本基业着想啊。”
“——怎的,你难道对陛下亦有不满么?”他眸色微动,死死盯着顾长卿问。
顾长卿的脸色雪白,一丝波澜都没有:“那就要问,陛下有没有想要了臣的命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长广侯目光一厉,仿佛看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顾长卿目光沉静,气定神闲的弯唇,只是道:“长广侯爷好大的忘性,当日丞相府马车的确在长街翻覆,这难道不是侯爷与陛下的缘故么?”
只在一时间,朝堂上便是群臣哗然。
——若真是如丞相所言,陛下与长广侯合谋,想要取走丞相的性命。那顾丞相此番马车出事,难道也是陛下与长广侯暗中所为么?
所以,也难怪陛下见着丞相以后,竟是如此慌张啊。不由得,朝臣之间的议论声再度多了起来。
丞相府势大早已是人所周知之事,此番陛下激怒顾长卿,也不知这场祸事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久经朝堂之事的人,就没有几个不是老狐狸了。他们也自然是知道,顾长卿回来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
——更不必说,丞相府的那位夫人,更是竟然被陛下接近了宫中。陛下这么做的目的,早已不言而喻了啊。
“信口胡言!”长广侯怔然片刻后,瞳孔骤然收缩,整个身子竟都忍不住颤抖,低斥道:“逆子,你竟敢信口雌黄,当众污蔑陛下,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我们顾家满门,生不出你这样的逆子!”
可顾长卿的面色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听到这句话,眉宇间又添了几分冷意,“让马车倾覆之人到底是谁?长广侯爷,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罢。”他一字字的道,每一个字都已冷到了骨子里:“侯爷想要听听证词么?”
他不轻不重的递过去一个眼神,刑部侍郎便已出列,沉声道:“回陛下,请恕臣不请之罪。这段时日,臣一直与协同丞相府的暗卫调查马车倾覆一事,现已证明的确是人为。陛下……可愿查看证据?”
昭帝自然是不愿的了。
他知道丞相所说的都是真的,丞相府的马车的确是他准许长广侯动的手。既然刑部一直暗中协同调查此事,又没有奏告他,又怎会有查不出证据的道理?
……没想到他身为天子,竟是被顾长卿一次又一次的玩弄于鼓掌之中!
昭帝唇角抽搐几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仍旧是勉力微笑着,缓缓道:“看来——朕与丞相之间的确是生了不少的误会。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朕又怎会让人杀你呢?爱卿恐怕是受了惊,过于草木皆兵了罢。”
顾长卿的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锋芒。
多年君臣,昭帝其人,他自然是十分清楚。他虽在国政上不失为贤明之君,然而对于朝堂上的诡谲之术,却是精于其道,心思深沉,善于伪装。尤其是,威胁他地位的权臣,自然更是心狠手辣了。
所以,昭帝此刻所说的话,他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了。
昭帝见他不说话,冷着脸,复又微笑着道:“丞相劫后余生,朕喜不自胜。不若,丞相就先回府休息,至于朝堂上的事情,朕日后再派人交给你便是。”
“那陛下所言,削弱相府权势的事情呢?”顾长卿顺势而下,淡笑着望向他。
昭帝干笑两声,“既然丞相都已回来了,朕还削权做什么?丞相是朕的大功臣,合该赏赐才是。”
君臣握手言欢,还似从前一般,皆大欢喜。
然而,朝臣们皆是脸色微变,心中千念百转,却是面上不显。——毕竟,他们的陛下有多想拔掉这颗权势极盛的肉中钉、眼中刺,他们又不是不清楚。
“那还等什么?”昭帝淡淡的道:“江云海,丞相受惊,亲传轿撵送丞相大人出宫。”
江云海微微一怔,他可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早已不可能亲自伺候臣子了。如今,看来是陛下为着安抚丞相,却也是破例了啊。
“臣还有一事,”顾长卿却并未答应,决然的打断了他,“臣今日亲见陛下,其实还是为着,向陛下拿回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当他将这个字才说出来的时候,昭帝的脸色却已然有些变了。
——果然还是来了,顾长卿便是为了姜念念而回来的,他自然知道。所以他才会这般急不可耐,也要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儿,公然将这件事提出来!
“丞相但说也无妨。”昭帝冷着脸,逐渐收敛起了笑容,十指却不由得收拢了些,颇有深意的道:“你是功臣,自然该多得些,不是么?”
顾长卿却只沉眸,淡淡的说:“臣该有的东西,便是臣的妻子,还有太子府的清白。”
昭帝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长卿抬眸直视着他,嘴唇微动,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藏匿了起来:“——姜氏早已是丞相夫人,怀着臣的骨肉,还望陛下心中分明。”他轻轻的抿了下唇,继而挪开视线,温声说道:“还有一事,便是二十年前太子府上下罹难,太子府还有一个遗孤。陛下、长广侯爷,不会不清楚这件事吧?”
昭帝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听见了他的话,更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顾长卿重新出现,是来带走姜念念的,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顾长卿又会提及当年太子府的旧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昭帝嘴唇一颤,低声问道。
顾长卿上前一步,最终停在昭帝耳边,眼底甚至夹杂着几分凉淡的笑意,这才轻缓道:“太子府遗孤乃是先帝血脉,陛下,你说臣是什么意思?”
“逆子!”长广侯早已是气的发抖,猝然厉声打断了他,“你竟敢调查太子府的事情!那件事,先帝早已定论,你这是想要造反么!”
他颤着声,停了片刻,才继续道:“更何况,姜氏本就是宫中的宸妃,陛下想要的女人,你难道也敢染指么?”
而这个时候,那些旁的朝臣们早已是大气都不敢出了。“长广侯所言差异,”顾长卿似是忍耐着什么,唇都抿成一条直线,一字一句道:“姜氏便是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夫人,侯爷难道不知么。”
见这逆子竟是当众顶撞,而长广侯早已是气的几乎吐血,正欲再度发作时,却见宣室殿的殿门前闪过一道娇美的身影。
竟是姜念念。
“夫人,夫人,宣室殿中正在前朝议事,您可万万不能进去啊。”太监王玉一个劲儿的悄声提醒她,姜念念却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入了宣室殿中。
“夫君。”她停在他身边的时候,眼睫轻轻眨了两下,只觉得眼底有些湿润,这才扑入了顾长卿的怀中。
顾长卿微怔。
这声音虽轻,却满含了娇怯与情分,浑像是撒娇的猫儿,娇娇糯糯。便是落入了近旁的那些年轻臣子的耳中,心里头也更是不由得是一热。
早在今晨的时候,徐嬷嬷便暗中告诉了她,丞相大人今日便会入宫了。男主虽早已命人将囚禁的昭阳殿封锁得死死的,然而她还是逃了出来。因着苏铭与徐嬷嬷一直在暗中帮她,听闻顾丞相安好,那些宫里头的下人们自然不敢造次。
——便是圣旨在上,丞相回来了,可谁还敢再为难丞相夫人,可不是不要命了么。
顾长卿将她揽在怀中的时候,一时竟怔了一下,嘴唇微动,到底是无言。
分明是怀着孩子,抱着她的时候,却觉得她似乎是瘦了。
鼻尖处散着的,仍旧是极熟悉的淡香。
顾长卿的眼底有些动容,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儿,竟是毫不避讳、难以克制的深吻了一下她精致的锁骨。这才揽入怀中,低低的道:“立即就带着你回府,不要掉眼泪了。”
姜念念正埋在他的颈窝间,埋怨:“谁又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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