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奴”,甜软娇颤,余味不尽,猫爪似地勾挑着人心。
男子已然痴了,凝目看着她,眸光极是眷恋,下意识地抬脚便要上前。
只是,身形才一动,他忽又停步。随后神情一紧,不安地往四下看,生怕被人瞧见的样子,到底还是未曾近前,只柔声道:“罢了,你且说罢,你寻我来要问什么?”
康王妃回首,凝望对岸灯火,面上有着一闪而逝的失望。
自然,这个神情,除隔岸灯火、水底月影,并无人得见。
她抬起头,仰望那一轮冰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涩然道:“自中秋一别,我们已经有整整五个月未曾见了,今晚好容易才见了面,爷开口就奔正事,竟都不来问问奴近来的情形。”
她似是伤感起来,站起身,布裙被风拂动着,衣带翩飞、发丝轻舞,月华倾泻在那一袭青裙上,清光遍体,美得令人失神。
那男子的眼神,重又变得痴迷起来,似完全被她吸引住了,然脚下却像生了根,一动也不动。
“我也很是想念你,怕你这个冬天过得孤单,怕你经不得这些粗活,怕你又犯腰疼病。”他长长地叹了一声,神情忧愁,又有几许为难:“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长公主并兴济伯尽皆犯了事儿。想他们从前是何等煊赫、何等尊荣?如今却也说倒就倒,可见陛下雷霆手段。”
言至此,复又再叹,语声越发低沉:“如今朝中人人自危,外头风声也很紧。我自是不敢粗心大意,以免坏了事。”
他仰首望月,仿似无限感慨,良久后,方转望康王妃,目中蕴着款款深情:“你素知我的心,也当知道,我怕不是我一出事,纵使我满门有难,我也没放在心下。我最怕的,就是累及于你。”
他像是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情愫,终是往前踏了半步。
那是极为谨慎的半步,小心翼翼,似生恐触及雷池。然而,他的语气却极真切,仿佛要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自当年与你初逢,你便在长在我心里,再也忘不掉。我不想你有任何意外。若因了我而牵连到你,我便万死亦难辞其咎。”
康王妃身形动了动。
站在男子的角度,此时的她,似是为他言语所感,喜极而颤。
然而,若走去她对面,便可瞧见,她的唇角,正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爷这般深情,奴如何消受得住?”她道,分明满眼嘲弄,偏语中含泪,好似感动得要哭了。
那男子语声更柔:“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我便知足了。”
语罢,又抬头往四下看,面色兀自不安着,语声倒还柔和:“罢了,你且说罢,你寻我来做甚?”
似怕康王妃不喜,他又添句解释:“非是我催着王妃,实是稍晚我还有约,去得迟了也是不好。王妃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必会去做。”
“当真?”康王妃忽尔回首,面上似惊似喜、似恋似痴,那柔媚的眼风,直能将人的心魂化去。
那男子似完全被她惑住,一脸沉醉地道:“你我相交多年,我何时欺瞒过你?”
康王妃想了想,盈盈颔首:“这还真是,果然你从不曾骗过我。”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往前走,似欲靠近。
男子却是大惊失色,疾退两步,几将身形隐于黑暗之中,焦切地道:“站远些,且站远些。”
康王妃脚下一滞,那男子已然急急语道:“今晚过节,对岸又有花灯,万一那守园子的跑来看灯,撞见你我,却是麻烦。”
他一面说话,一面引颈四顾,似是一有情况,随时便要遁入林中逃走。
康王妃抬手掠鬓,掩去目中一丝不耐。
随后她便放下手,映于月华下的,是一张清愁寥寥的脸,眉尖微蹙、眼含水波,好不叫人疼惜。
“是奴的错儿,一时情切,竟忘了爷的难处。既如此,爷不若随奴进屋,咱们坐下细说可好?”她柔声说着,复又涩然一笑,自嘲地道:“奴也无甚法子好留爷了,只望着能借此一叙,聊慰相思。”
此言大是露骨,偏她说来风情宜然,又有一种难言的自在,听在耳中,唯觉风流入骨、情思缠绵,教人忍不住遐想万千。
那男子终是意动,视线向她曲线优美的身上一扫,欣然颔首:“难得你如此有兴致,也好,便进屋去罢。”
说话间,他已是转身往小院行去,脚步匆匆,很有几分急切。
康王妃眸光微闪,随步跟上。
小院儿离湖畔不远,沿青石小径直走,尽处便是。
二人一前一后,默然而行,很快便至柴扉之前,那男子伸手便去推门,康王妃脚步放缓,面上浮起一抹淡笑。
清冷月华下,这个笑,有些诡异。
第680章 你要杀我
走在前头的男子,并不知身后之事,更瞧不见康王妃面上诡笑。
他的手此时已然搭上柴扉,只消再一用力,便可推门而入。
可是,就在那一刹,一切戛然而止。
他的手停落于柴扉,既不推门,亦未转身,只背向而立,被树影遮住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就这样站着,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动。
康王妃落后他几步,此时亦停了步,面上划过一丝狐疑,忖度片刻,张口欲言。
不想,那男子却抢先开了口。
“王妃,这些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他道,蓦地缩手,拢袖而立,高大的身躯,披半身月华、半身树影,瞧来竟有几分萧杀。
康王妃面色微变。
那男子语声再响,寂夜之中,说不出地低沉:“我自问待王妃是一片真心,凡王妃所想、所言、所愿,我无不尽力达成。王妃说是不是?”
康王妃眸光闪动不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既温柔、又流畅,没有半分惊疑:“那是自然。这么多年来,若没得爷照应,我们孤儿寡母的只怕早就死了。爷是奴的救命恩人,奴一辈子念爷的情。”
“哦?”男子反问,拖得极长的尾音,带着强烈的嘲讽,身上气息亦骤然变冷。
“然则,我这个救命恩人,在王妃眼里,也不过是个当杀则杀的无用之人,是么?”他一字一顿地道,慢慢转过身,平凡的脸上,无悲无喜,更遑论所谓痴迷情切,就如此前种种,皆不过一场戏。
他在戏中,而她亦甘心奉陪。
而今,这唱了十余年的一场戏,终是散场。
他咧开嘴,“嚯嚯”低笑起来,阴寒入骨的笑声,几不似人声。
那一刻,这个平凡的男人,看上去有些苍凉。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短短一息之后,笑声止,语声却再度响起。
“又或者,王妃爱我至深,临走之前,也要捅我一刀,才算对得起你我多年之交,是么?”他拂了拂衣袖,月华披落,袖边银光乍涌,倒像是拂乱了一层水波。
这一刻的他,从容、淡定,不疾不徐。
康王妃的面色,飞快地转作苍白。
她怔怔地看着他,数息后,身上气势忽地一松。
“原来你知道了。”她笑着摇摇头,似自嘲,亦似嘲讽,旋即又挑眉,一脸地饶有兴致:“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妃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那男子不理会她,望向她的视线,很冷,冷得一如他的声音。
“你要杀我,是不是?”
“不错。”康王妃嫣然而笑。
月华拢上她的脸,皎洁无瑕,却又冷若冰霜。
“你既无心我便休。爷既然生了别的心思,则奴也只得先下手为强。”她忽地敛去笑,冷冷地看着他:“况且,爷不也留了后手?”
“我那是自保!”男人似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虽压着声音,却在嘶吼:“我只是留了一手而已,何如你,出手就要我的命。”
“你这不还没死呢吗?”康王妃抄起衣袖,一脸地好整以暇:“再者说,你所谓的留一手,留的却是我的命根子,爷不知道么?”
她陡然沉下脸,眸光有若刀锋:“你把礼儿他们弄去何处了?你扣着我的孩儿们,又是何意?仅此一事,我还不该杀你吗?”
“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得不防!”男子面孔涨红,目眦欲裂:“现在看来,我还防对了不是吗?若不然,今日此时我已经死了,你又哪来的耐心与我说话?还想把我诱去院子里,先逼供、再灭口!还不是因为我留了这一手,你才容我活到现在!”
他越说越怒,扭曲的五官几乎拧成一团。
康王妃目视于他,像在欣赏他面上表情。
良久后,她“嗤”地一笑,懒洋洋地道:“罢了,现在来掰扯这些还太早,你还是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吧。你怎么知道的?”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早便知晓答案。
男子怒目而视,双唇抿得极紧,似是打定主意不开口。
二人视线相接,一冷一热,胶着不下,空气里仿佛都能听见“噼啪”之声。
末了,康王妃当先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也不与你打哑谜了,我就直接说罢,是不是白老泉?”她收回视线,闲闲地掸了掸裙摆,眼尾余光却一刻不离那男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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