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出去?”杜晓瑜问。
傅凉枭颔首,“内阁那边差了人来,想找我商议皇陵的事。”
杜晓瑜了然,说:“那你去吧!”
傅凉枭走前不忘嘱咐她再多添件衣裳,免得一不小心着了凉。
杜晓瑜心里正暖,旁边的离忧就嘀咕道:“爹爹每天都那么忙。”
杜晓瑜:“……”
地毯是专门给小婴儿翻身学爬准备的,软和又干净,房里没别人,杜晓瑜也不拘束,跟着两个儿子一屁股坐下去,喂了少安一口蛋羹,才看向离忧,心中觉得自己跟他解释他爹是太子,他不一定听得懂,就简单地说:“因为你爹爹要挣钱养家,所以事儿多。”
离忧“唔”一声,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在思考。
杜晓瑜又说:“我听他说,之前答应了教你三百千,这个我也会,你要是不嫌弃,一会儿娘教你行不?”
离忧垂下头,没敢说三百千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只是点点头,“好。”
杜晓瑜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反应,顿时有一种被深深嫌弃的感觉。
虽然她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出身,但好歹在嫁人之前还是上了不少课的,也不算太差劲吧,至于这么被儿子嫌弃?
其实傅离忧真不是嫌弃娘亲,就是不太想学文,他想学功夫,学骑马,学上阵杀敌,可是自己太小了,小胳膊小腿的,跑个路都能摔倒,他每天盼啊盼,就是盼着快些长大,做个像爹爹一样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少安吃了蛋羹,没玩多久就困了,杜晓瑜把他抱到婴儿床上去,也懒得挪位置了,就在宝宝房里教傅离忧。
问他,“三百千,想先学什么?”
之后又跟他解释三百千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傅离忧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说先学千字文。
这三篇杜晓瑜都背得滚瓜烂熟,不用书本,直接教他念,反正两岁的年纪不用学写字。
怕吵到少安,母子俩把声音压得很低。
然后杜晓瑜惊奇地发现,她没教几遍,傅离忧竟然就能背出一半来了。
简直跟捡了宝一样惊喜。
杜晓瑜问他,“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记住的?”
离忧没敢看娘亲,嘟囔道:“娘亲念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就记住了。”
杜晓瑜笑开来,“我觉得,你比你爹爹还聪明。”
傅凉枭能运筹帷幄,多半还是因为他前世就活了几十年,是经历过一辈子的人了,所以这一世有了上帝视觉,在很多事情上能得心应手。但傅离忧不同,他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两岁就这么聪明,当父母的引导好了,他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
傅凉枭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见她进门,杜晓瑜习惯性地起身去帮他解下肩上的披风。
这副贤妻良母的做派,让傅凉枭眉间的疲倦都散去了不少,问她,“吃过饭没?”
“还没呢,等你。”
把披风挂好,杜晓瑜走了过来,开始传饭。
少安还没醒,离忧已经吃过,去玩积木了,因此这顿饭只有杜晓瑜和傅凉枭夫妻二人共同进食。
菜色很新,食材都是傅凉枭喜欢的,知道他最近忙,杜晓瑜还亲手做了药膳玉竹赤羊汤。
傅凉枭吃出味道不一样,看过来,“你做的?”
“对。”杜晓瑜红着脸,她的厨艺比不得宫里的御厨,只是想着他最近太过劳累,想弄点东西给他补补。
傅凉枭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是什么药膳了,眼眸含笑地弯了弯唇,没再说话,继续吃。
杜晓瑜窘得慌,忙着解释道:“前几天汾州那边不是来人跟我交年底总账吗?带了些今年的样品,我看着玉竹还不错,就……”
傅凉枭往她碗里添了个丸子,说:“吃饭吧!”
尴尬缓解,杜晓瑜暗暗松口气。
吃完饭,让人收拾好,杜晓瑜就挪到罗汉床上去蜷着,腿上盖了毛毯,罗汉床很大,中间放了酸枝木炕几。
傅凉枭坐在炕几另一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翻着书页。
外面太冷,否则若是换了三伏天,倒是可以出去转转,东宫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杜晓瑜已经习惯了没有网络没有电器的这个时代,晚上基本没有娱乐活动。
尤其是搬进东宫以后,受到的限制更大,她出不去,好姐妹进不来,见个面千难万难。
没事做,她便托着下巴盯着他认真看书的样子,没多会儿就把傅凉枭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觉得无聊?”
“有点。”杜晓瑜用手抠着炕几上的雕花,白天带孩子教傅离忧念千字文倒还没什么,到了晚上,两个孩子都不在,她又不想打扰傅凉枭,一个人待着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傅凉枭合上书本,“出去走走吧!”
杜晓瑜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不会打扰你吗?”她问。
傅凉枭笑,倒是没回答,走过来拿开她腿上的毛毯,将人拉起来。
杜晓瑜把傅离忧交代给静嬷嬷和几个丫鬟,添了件披肩,帮他披上披风,两人前后出了门。
她的手被他牵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昨夜的暴风雪过后,今天彻底消停下来,没再飘雪,此时刮着风,杜晓瑜却不觉得冷。
心里甜蜜蜜的,唇边便不觉扬起了一抹浅笑。
傅凉枭偏头,“笑什么?”
杜晓瑜也学他故作神秘,但笑不语。
其实是有些心里话不好意思说。
三年的婚姻,最开初的激情已经褪去,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再是单纯的风花雪月,因为有了孩子,有了生活,一切都回归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轨道上,她却从这份平淡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三年前他牵她的手,她可能想的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进一步,抱抱她,亲亲她,想他以前有没有这样牵过别人的手。
三年后的今天,他再牵她的手,她想的是如何在当好贤妻良母的同时又不失去原本的性情,让这份平淡持续“保鲜”,让这种踏实变成永久。
回过神,杜晓瑜主动扣紧了他的手指。
傅凉枭感觉到了,没说话,唇角往上弯了弯。
他带她去了一处观景楼。
观景楼是独立的,三层楼高,四面都点上了灯笼,在寒风夜里透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两人上了楼以后,傅凉枭伸手推开窗。
杜晓瑜走过去。
这里地势本就偏高,再从最高层往下看,正中的乾清宫、翊坤宫、交泰殿和左右两侧的东西六宫,全都覆上了一层雪白,静谧而壮观。
“喜欢么?”傅凉枭问。
“喜欢。”杜晓瑜拖长了尾音,补充,“有你的地方。”
她不挑剔外在环境,只要有他的地方,都能是家。
傅凉枭似乎被这话给取悦了,搂着她纤腰的手稍稍收紧,让她离自己近些,又说:“过不了多久,你便是这一大片宫殿阁楼的女主人了。”
“然后帮你管着三千佳丽?”杜晓瑜特地去看他的表情。
“你想多管一些也无妨。”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顺手掐了他一把,“你要是不怕我泼辣,虐待了你的爱妃们,就只管选进宫来好了,反正我闲得无聊,手痒痒。”
傅凉枭笑了笑,俯下脑袋,伸手摘了她头上的兜帽,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说,“你一个就够我折腾的了,还三千,你是想每日都给我吃药膳?”
杜晓瑜听出来他在说刚才那碗玉竹赤羊汤,脸有些热。
知道他体力好,她真的只是关心一下而已,至于这么记仇吗?
怕这老不正经的再说些臊她的话,杜晓瑜赶紧转移了话题,“皇陵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闹得很大。”他面上的戏谑慢慢淡去,回归一本正经,“父皇为了压住流言,不惜杀鸡儆猴,当众处决了几个百姓,非但没能起到镇压效果,反而引发了暴动,之前内阁那边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杜晓瑜听得一阵唏嘘,“皇上这是失去理智了吧?”
否则换了谁都不可能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去镇压流言。
杀鸡儆猴治标不治本,一个不小心还会带来负面效果。
弘顺帝这次就是个例子。
“娘跟我说,蛊虫在父皇的身体里养得很好,现在只等最后一颗药,到时候她随便刺激一下父皇,就能让父皇所有的心思百倍放大到所有人面前,猜疑,嫉妒,恐惧……但凡他内心有的,都会让人看到。”
杜晓瑜打了个哆嗦,“我觉得这种蛊特别可怕。”
它并不会让人钻心的疼或者是直接要了性命,它代表了一种欲望,一种执念,相当于一种毒,只要你心有不满,猜忌或者怨怼,就等同于给它提供了养料,它会像钻牛角尖一样将你带入情绪的死胡同里,直到你变得偏执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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