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君宠 (十七年柊)

　　“这是今日殿议的笔录！”袁宴恭敬奉上，由林致之亲手接过。
　　“有劳了！”林嘉若向他含笑点头。
　　袁宴也回之一笑，眸光一转，望向林致之，含笑问道：“郡王殿下今日怎么没来殿议？”
　　林致之笑道：“反正袁少卿要来送笔录，我便和公主一起等着看笔录就好了！”
　　袁宴微微一笑，道：“那可不巧了，今日殿议时，正好送来了江南信报——”
　　“什么信报？”林嘉若忙问。
　　“叛将卫起伏诛，江南平定！”袁宴道。
　　林嘉若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林致之一早就得到了，刚才已经和她说过了。
　　“明日早朝，应该是要议功了，殿下要是有什么主意，最好早些告诉陛下！”袁宴提醒道。
　　林嘉若想了想，有些不解：“论功行赏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吗？”
　　袁宴看了林致之一眼。
　　郡王殿下却拉起了林嘉若的手：“坐下再说吧！”
　　袁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眸色一沉。
　　建隆四年，五月中，叛将卫起伏诛。
　　江南平定。
　　六月十五，圣驾回城。
　　六月二十，平叛将领入京，论功行赏。
　　甘明琮回京，林嘉若自然是要亲自去迎的。
　　这次有功的将领，以甘明琮为首，其后是卫长淮、陆云阙和陆星宸，但是还有一个人，却在林嘉若的意料之外，就连林致之收到的消息里也没有提起。
　　“吴表哥？”林嘉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陆蒙那厮狼心狗肺，毒杀了亲哥哥后，还把陆姑娘关了起来，幸亏你家吴表哥英雄救美，也不知怎么救的，反正就救出来了！当晚我们就偷袭了宣州，一举拿下陆氏本家！”
　　甘明琮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脸色一变，皱着眉问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说着，握了握她的手腕。
　　她原本就生得纤细，之前捏着还有些肉，现在一瘦下来，只觉得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的手腕折断了。
　　“啪！”林致之一掌拍下了他的手，淡淡道，“都不是小孩子了，别动手动脚的！”
　　甘明琮甩了甩被拍疼的手，却见那个刚说了“别动手动脚”的人，一转头就给林嘉若揉起了手腕。
　　甘明琮心里蓦然涌起一股失落和委屈，怎么你可以碰，我就不能了？
　　林嘉若没留意到这么多，笑着道：“大概是最近又长高了，看起来就瘦了，没什么大碍——”转头看向吴月楼，“吴表哥也是立了功的，怎么请功折子上没见到你？”
　　吴月楼腼腆一笑：“我这算什么立功，不过报答陆姑娘一个人情而已。”
　　人情？
　　“当初是陆姑娘帮忙找到的徐表哥。”吴月楼解释道。
　　林嘉若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星宸。
　　大概是为了骑马方便，她作了男装打扮，眉宇英秀，神采明媚，向林嘉若微笑颔首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矜持。
　　不得不说，陆姑娘这一身打扮，看上去比她哥陆云阙还要多一分英气。
　　“那你是陪陆姑娘进京的？”林嘉若没有留意的随口一问，令陆星宸微微一笑。
　　吴月楼却顿时涨红了脸，急忙否认：“不、不是，我母亲……母亲在京城……”说到最后，他变了变脸色，不安地看了林嘉若一眼。
　　林嘉若的脸色也淡了下来。
　　吴月楼的母亲大徐氏，是跟着裴氏的人上京的，目的是揭露徐窈宁的身世。
　　再加上前番以字帖结交陆氏的举动，林嘉若对她实在没什么好感。
　　“上个月大舅舅已经来过了，这件事没什么好再说的，你既然来了京城，就把你母亲带回去吧，日后不要再进京了！”林嘉若淡淡地说。
　　吴月楼低声应下。
　　陛见结束后，林嘉若单独召见了陆云阙。
　　距离江南平定的捷报传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然而论功行赏的具体方案仍旧没定下来，虽然确实争议很大，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林嘉若示意压了下来，准备等到有功将领入京再作打算。
　　甘明琮和卫长淮的封赏都已经拟定，不能确定的是陆氏兄妹。
　　“卫长淮原本就是军伍出身，接手卫家军自然没什么不妥，可是你没有掌军的经验，朝臣大多不同意由你执掌陆家军——”林嘉若顿了顿，静静地看着陆云阙，“你自己怎么说？”
　　陆云阙笑了笑，点头道：“他们说得对，我确实不适合执掌鄂州十万陆家军！”
　　林嘉若脸色一沉，一时不能开口。
　　她和林致之也商量过，都认为陆云阙不能执掌陆家军，可是如果陆云阙自己有意，也可以着力扶持。
　　“我出任晋阳县不过半年，政令刚下，政绩未出，此时抽身回江南，殿下不觉得可惜吗？”陆云阙道。
　　林嘉若当然觉得可惜，关中每一块地都是她精挑细选、费尽心思从关中士族手中抢来的，陆云阙也是她看好的人才，如此半途而废，简直形同割肉。
　　可是十万陆家军，难道不重要？

　　☆、第533章 比袁宴城府更深

　　“那你觉得，谁可以执掌陆家军？”林嘉若问道。
　　陆氏培养子嗣，都是一文一武，文者如陆苍接任家主，武者如陆蒙执掌陆家军，可到了陆云阙这一代，嫡长房只有陆云阙一个儿子。
　　而陆云阙选择了文臣之路。
　　那就只能从旁系挑选下一任陆氏将军了。
　　这也没什么，卫长淮也是出身卫氏旁系，一样可以执掌卫家军，只是陆氏似乎没有这么一个能力出色又知根知底的人。
　　陆云阙却似成竹在胸，悠然笑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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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是林嘉若硬压着没定下功赏，现在诸将领都入京了，功赏的事就刻不容缓了。
　　这边陆云阙刚出了凤章殿，林嘉若就被请去了紫宸殿。
　　“陆云阙那边怎么说？”她一入内，林时生便迫不及待地问。
　　“他也是希望能回晋阳县！”林嘉若道，“不妨加封散职或者勋职！”
　　林时生点点头：“加封散职吧！他要走文臣之路，要给以后留点余地——”话头一转，“陆云阙倒是好解决，你看那位陆姑娘要怎么封赏好？”
　　他问这话时，目光有些闪烁。
　　林嘉若直直地看着他，反问道：“爹爹有什么想法？”
　　关于陆星宸的封赏，朝议也好，殿议也罢，大抵已经出了这么几种说法：
　　其一，封县君；
　　其二，赐婚，赐婚的对象从关中子弟到江南子弟不等，但呼声最高的是几位郡王；
　　其三，入宫。
　　第一条是认真的封赏，但也是对其他人来说最无用的，陆氏嫡女，那相当于江南的公主，背后是十万靖南军，是再好不过的联姻对象。
　　据袁宴所说，关中四姓，无不蠢蠢欲动。
　　或许，蠢蠢欲动的不只是关中四姓吧？
　　林嘉若面色复杂地看着林时生。
　　他的后宫人不算多，除了一开始的三个，也就两年前进过两个。
　　上次陆星宸陛见时，他满眼惊艳，赞赏不已。
　　林嘉若说不上支持还是反对，这种事，也轮不到她支持或反对，只是他要是拿来问她，她却是说不出什么赞同的话来。
　　林时生看着她的表情，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尴尬地咳了两声，道：“我也没什么想法……这次平定鄂州、宣州，陆姑娘当论首功，只是封个县君未免有些亵渎……”
　　“如果陆星宸是个男子，爹爹会如何封赏？”林嘉若问。
　　林时生愣了愣，沉吟道：“如果是男子，又出自陆氏嫡长，如此有勇有谋，可取代陆蒙，领鄂州十万，居靖南四将之一！”
　　林嘉若没说话。
　　林时生反应过来了，惊讶问道：“你的意思是？”
　　“陆星宸亲手射下陆蒙的将旗，取而代之，有何不可？”林嘉若道。
　　林时生低头沉吟。
　　他并不排斥女将，陆星宸拜将，虽然会遇到一些阻碍，也并非不可，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那就这样吧！”林时生惋惜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你写个请功奏折，交给谢幼卿，明日早朝为陆氏兄妹请封！”
　　林嘉若点头。
　　议完正事后，林时生把目光挪回奏折上，状似无意地说：“你去一趟太常寺，去把袁宴给我叫来，我还要问问他封侯拜将那些礼仪……”
　　林嘉若无语地看着他，这些事随便派个小内侍传个旨就好了，居然还要她亲自跑一趟，真是心思昭彰！
　　“我不去！”林嘉若断然拒绝，别看大哥哥现在还笑得出来，再玩下去，迟早要出事，嗯……袁宴迟早要出事……
　　林时生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袁宴惹你生气了？”
　　林嘉若扶额道：“爹爹，我和袁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再这样了，我都不好意思见袁宴了！”
　　林时生不信：“当初我让你离他远点儿，你怎么非要见他？”
　　“他在为我做事啊！”林嘉若解释道。
　　林时生还是不信：“为你做事？一听说你厌食，就每天送个厨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