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君宠 (十七年柊)

　　林嘉若一脸乖巧地交代道：“也没什么了，就是在水阁下面吹了一曲笛子，然后让人送来了这个！”
　　看了看他手中越抓越紧的字帖，不禁有些心疼：“字帖是无辜的啊！这可是苏献的真迹呢！你不是最喜欢苏献的字吗？”
　　一边小心地从他手里拿走字帖，一边叨叨地说：“苏献的真迹啊！多珍贵啊！也亏得陆云阙舍得出手，可惜送错了人……我以前在吴家也见过一本苏献字帖，本来想借了给你——”
　　她突然停了声音，目光在手中打开的字帖上扫了两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吴家那本字帖吗？”
　　林致之拿过来看了两眼——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你确定是同一本？”他疑惑地问。
　　林嘉若本来是确定的，被他这么一问，又不太确定了：“我那时候还小，也记不大清了，隐约记得就是这本《一夜帖》……这边还粘了一封魏许写给我姨父的信……”
　　林致之神色一动，追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林嘉若先是摇了摇头，又认真地想了想。
　　虽然当初娘没有告诉她信的内容，但现在她也能推得出来了。
　　“既然是魏许写给我姨父的密信，多半是吴家暗中效力于魏家或者萧道成的证据——”
　　她顿了顿，又思索片刻，道：“吴家似乎一直在找玉玺！当初那个玉玺还藏在我木枕里的时候，我姨母曾向母亲提亲，要为吴家表哥聘下我！”
　　林致之双眸微微一眯，怎么这事他不知道？
　　“后来我把木枕输给了明珠表姐，姨母又转头为吴家表哥聘了明珠表姐，我猜测姨母应该是知道木枕中有玉玺的，想要悄悄地拿到手！”
　　林致之道：“玉玺被藏在木枕中的事，徐诞也是永康十三年才查到的，吴夫人却似早就知道了玉玺的下落，应该是吴季生前就一直在寻找了！”
　　“吴家既然早就知道了玉玺的下落，却没有通知魏许，如果不是吴家想将玉玺占为己有，就是背后另有其人！”
　　林嘉若不解了：“我姨父早就过世了，吴家表哥也还小，姨母拿了玉玺占为己有有什么用？甚至不惜用吴家表哥的婚事去换？”
　　小时候觉得大徐氏如何疼爱吴月搂，现在想想，根本比不上那个玉玺啊！
　　既然不是要占为己有，那就是——
　　林嘉若惊讶地望向他，而他的目光却落在字帖之上。
　　“是陆氏！吴家背后是陆氏！”林嘉若惊呼出声。
　　他抬起头，笑了笑，摇头道：“不是陆氏，如果是陆氏，吴家也没必要瞒着玉玺的下落，无论是陆氏还是魏许，想从你一个小姑娘手上抢走木枕，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那……”那林嘉若就想不通了。
　　“至少吴家现在跟陆氏关系匪浅——”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或许陆氏也盯上了玉玺，这就有趣了，陆氏暗中寻找玉玺，想做什么呢？”
　　他虽然说的是问话，脸上却没有任何疑问。
　　林嘉若一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可能性，忍不住嘱咐了一句：“那你可要好好保管啊！”
　　玉玺一直在他手上，被谁发现了都不太妥当。
　　他含笑应道：“阿若放心吧！”
　　从字帖想到的种种，让林嘉若瞬间对陆家不耐烦起来，干脆道：“我明天就想走了！”
　　林致之自然是无所不从：“好！我去安排一下，向陆苍辞别！”
　　他走了，林嘉若也不想在自己房里待着了，准备继续去霸占别人家的纳凉水阁。
　　走到水阁门口，又碰上了陆家的三公子。
　　白衣如雪，公子如玉。
　　陆云阙轻摇折扇，含笑一礼。
　　“之前在京城，就万分羡慕袁少卿与殿下的交情，没想到我陆氏也有幸得殿下垂青驾幸……”他尾音渐低，听在耳中有些似有若无的撩拨。
　　林嘉若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和袁宴，那次真的是误会……”想想被陆云阙撞见的，也只有生辰宴上那一摔了吧？
　　陆云阙笑容一盛，语气微柔：“如此，甚好……”
　　林嘉若又觉得尴尬了。
　　“我要进去了——你也是来纳凉的吗？”林嘉若指了指水阁里面。
　　陆云阙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深深一拜，感激地说：“殿下盛情邀请，云阙只有却之不恭了！”
　　林嘉若一僵，我……好像没有邀请你啊！
　　可对方已经侧身作出了邀请状，林嘉若只能默默地进去了。
　　林嘉若是带了笔墨来习字的，侍女们还在铺纸磨墨，她只能尴尬地和陆云阙对坐着。
　　显然陆云阙并没有觉得尴尬，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寒暄的话题：“昨日我让人送去的字帖，殿下可还看得上？”
　　说起这个字帖，林嘉若忍不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陆云阙也很敏锐，忙问：“字帖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之处，她当然不好说。
　　“你不知道吧？我临的不是苏献的字，我大哥临的才是苏献的字，我临的是我大哥的字！”林嘉若道，“那本字帖，我转赠给我大哥了——”
　　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他眨了眨眼，小声问道：“你不会介意吧？”
　　陆云阙意外一愣，随即笑道：“公主殿下与郡王殿下感情深厚，真叫人羡慕！”
　　这话林嘉若比较爱听，笑弯弯地说：“是！那是我大哥嘛！”当然不止是大哥！
　　陆云阙的笑容里仿佛掺进了奇怪的东西，声音放轻了几许，道：“认真说起来，太子殿下，才是公主殿下的亲兄弟呢！”
　　林嘉若蹙了蹙眉，看着他。
　　陆云阙轻笑一声，道：“前朝天子曾令太子遥领靖南军，后又令嫡出皇子执掌江南——如当今这般，派了侄儿掌江南四十万大军的——”他抬眸看向林嘉若，语声飘渺，“闻所未闻！”

　　☆、第396章 陆云阙的意图（二更）

　　水阁中，宣纸铺就，墨汁已浓，小满仍旧低着头，缓慢地重复着磨墨的动作，其他的侍女纷纷退到墙角，垂首噤声。
　　林嘉若没有起身去练字，一双明眸紧迫地盯着陆云阙。
　　“你想说什么？”她语气冰冷地问道。
　　或许是她还没练就上位者的威严，陆云阙看起来轻松自在，笑意风流。
　　“这话说来，公主殿下可能不爱听——林氏登基不过一年有余，可能还不适应天家无情的说法……”他轻声一笑，道，“殿下可知四十万靖南军意味着什么？”
　　林嘉若仍旧蹙眉看着他，没有回答，眸底却暗藏炽火。
　　陆云阙也不是真要她回答：“关中战火连年，正百废待兴；可江南，一直都风调雨顺，未有半分损耗呢！”
　　“倘若晋陵郡王完全掌控了靖南军，京城——危矣！”
　　最后两个字一出，她眸底的火焰猛然窜出——
　　“一派胡言！”她拍案而起，带得茶桌上杯盏落地，一片狼藉。
　　林嘉若却顾不上这些，她盯着陆云阙，怒不可遏。
　　她当然知道掌控四十万靖南军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林致之完全有能力一争天下，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陆云阙，竟敢挑拨她和大哥哥的关系！
　　陆云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之激烈，但小姑娘重情，不肯接受这么冰冷的事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在预料之中，他自然早有说辞：“殿下可知道靖南军兵符之事？”
　　林嘉若当然知道！
　　她恶狠狠地看着陆云阙，不发一言。
　　陆云阙不以为意地笑道：“靖南军兵符早就落在晋陵郡王手中，他借此顺利接掌了靖南军，这些——殿下和京中的陛下都知道吗？”
　　京里的陛下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是天子赐下的兵符，早就天下皆知了！
　　林嘉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地等着他自圆其说。
　　“殿下还记得，先前在黄州，殿下差点遭人毒害，郡王是如何处置的？”
　　“他派人通知了陆氏！借此巩固了与陆氏的盟约！你敬他是兄长，他可曾顾过你的委屈？天子信他用他，他可曾毫无隐瞒？”
　　林嘉若脸上的愤怒渐渐散去，她垂下眼眸，坐了回去，神色阴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云阙说了那么多，始终面带笑意，到这里，语气淡了下来：“对晋陵郡王来说，江南唾手可得，天下亦仰首可望，而承乾殿中的太子殿下，年仅八岁！”
　　林嘉若抬起头，似乎有所动容，眸色深沉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继续说！”
　　她的反应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陆云阙微微一怔，心头转了一圈，道：“如今晋陵郡王羽翼未丰，江南也尚未全然入手，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何不趁早动手？日后太子登基，兵权旁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林嘉若心中一动，第一次主动问道：“你以为，该如何动手？”
　　陆云阙眼睛一亮，道：“撤上将军！召晋陵郡王回京！收回兵符！以太子殿下遥领靖南军，联姻江南！将江南势力归入天子嫡系！”
　　林嘉若眸光一紧：“江南六族亦有派系，太子年仅八岁，如何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