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君宠 (十七年柊)

　　目光看到亲兵身形一晃，她立即反手朝下，拉动机关——
　　与此同时，她迅速抬头，左臂一齐抬起——右臂的袖箭射出时，赵秉义出于危险的直觉，做出了侧身闪避的动作。
　　就是这个时候！
　　身影一动，便是箭出的时机。
　　随着亲兵轰然倒地，赵秉义也捂着喉咙向后倒去。
　　一箭封喉。
　　“杀了她！”赵秉义身边的副将嘶喊着，举起尖刀朝林嘉若跃来。
　　明晃晃的刀身映着火光，照得她眼前一花，精神恍惚。
　　突然，空中尖啸，她猛然惊醒——是熟悉的箭矢破空之声，来势凶猛，远胜她十倍！
　　一箭当胸，副将气绝倒地；而下一箭又呼啸而至。
　　身后的每一箭都是朝着非普通士兵而去的，林嘉若心知箭矢有限，趁着敌方阵乱，将攥在左手的迷药粉末撒了出去，然后在萧梁的掩护，迅速向后退去。
　　不过退了十来步，就与萧梁擦肩而过，他最后射出一箭，随后将林嘉若揽入怀中，转身飞跃而去。
　　仿佛在转身的一刹那，万箭齐发。
　　林嘉若刚动了动，便被他往怀里又摁紧了几分。
　　“不要动！”他低声道，一手抱着她，一手持弓反在背后防御，足下不停如飞。
　　甩开了追兵之后，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林嘉若紧紧地搂住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任他带着自己穿梭在夜色中。
　　冷风刮在脸上钝钝地疼。
　　萧梁的身子一丝热度都没有，她小心地避开他背上的箭，试图用掌心去温暖他裸露的肌肤，然而她的手也冷得厉害，她便贴在他的颈侧上呵着热气。
　　他仿佛是冻僵了，除了一双腿还在奔跑，上半身几乎一动不动，直到她呵了十几口热气之后，他的脚步猛然一停，随即天旋地转——
　　林嘉若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才发觉自己正被他按在树干上。
　　他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喘息声清晰入耳。
　　天还没有亮，树林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们离得太近，可以轻易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阿若……”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捧起她的脸，与她鼻尖轻触。
　　“嗯……”林嘉若轻轻应了一声，突然紧张起来。
　　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他的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燃着一簇火焰，黑暗中亮得惊人。
　　“阿若……”他又轻唤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唇上。
　　“大哥哥……”林嘉若弱弱地喊了他一声，捏着拳头轻轻抵在他胸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眼睛。
　　萧梁眼里的那簇火焰却渐渐萎靡，直至熄灭，只是捏着她双肩的手却更用力了几分。
　　忽然，听到他轻叹一声，在她鼻尖轻吻一记，又在她额上深深一吻，拥她入怀，问道：“阿若吓到了吗？”仍旧是温柔怜惜。
　　林嘉若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没有，我不怕！”赵秉义固然是她幼时的阴影，可当时的情势岂能容她有一丝软弱？
　　萧梁无声苦笑，附和道：“是啊，阿若长大了……”
　　林嘉若摸到了他的手，把兵符塞回给他，问道：“我们现在安全了吗？”还是有点担心。
　　“嗯！”萧梁道，“赵秉义已死，他的副将、亲兵都被我们射杀了，剩下的散兵余勇不足为惧，没有人指挥，不会搜山的。”
　　林嘉若听着他的声音，仿佛有些没精打采，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冷了？”说着，便整个人贴了上去，试图为他取暖。
　　萧梁拉下环在腰上的手，低声道：“没有……你帮我把背上的箭拔下来吧！”
　　刚才逃亡的时候，萧梁背上不可避免地中了几箭，林嘉若轻轻一碰，便沾了一手湿漉漉的血。
　　“可以吗？”萧梁有些担心，白天的时候，她还被血腥气冲得呕吐不止。
　　“没问题！”林嘉若忍下胃里的翻涌，轻轻握上箭身，猛一用力——
　　萧梁闷哼一声，听到林嘉若惊慌的声音：“大哥哥？”
　　“没事！”他端坐地上，咬着牙回答，“继续吧！”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否则他怎么还有功夫起那等心思？只怕还嫌伤得太轻了……
　　那可是阿若啊……她才十二岁……
　　萧梁你这个禽兽……

　　☆、第273章 我们下山

　　“糟了！”林嘉若突然大叫。
　　萧梁精神一凛，忙问：“什么事？”
　　“我的包袱落在那个茅屋里了！”林嘉若懊恼地说。
　　她刚刚替萧梁拔了背上的箭，满手鲜血，突然发现药没带出来，想必现在已经被烧成灰了。
　　萧梁似乎没有太惊讶，温和安慰道：“没事，伤的都不是要害，血很快就会自己止住的！”
　　林嘉若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是有些低落。
　　“别怕，不过是些皮外伤，你来之前，我也都是没有药的，不是好好活到现在吗？”他又试图安慰道。
　　林嘉若“嗯”了一声，没有反驳他。
　　活是活到现在，可被她找到的时候，他那样子，怎么能算好好的？
　　萧梁仿佛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低低地笑了，道：“能活着，就算是好好的了——当年代州一千杭州军，到去年十月时，只剩下五人了……”
　　这话题有些沉重，林嘉若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心疼地唤了一声：“大哥哥……”
　　萧梁叹了一声，道：“阿若，我从一出生，就背负了江南士族和靖南军的重望，从前我也没想过，只是一步步按照他们的安排走过来，复仇，报恩，都可以——”
　　“可是这一年来，千百人的性命在我眼前消失，最初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看到有人因我而死……”
　　“我曾安排他们分散逃走，可是绕了一圈，还是看到了他们的尸体……”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后来呢？”林嘉若问，“那五个人呢？”
　　萧梁没有回答，而是疑惑地问道：“阿若，你在做什么？”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
　　林嘉若沉默了片刻，摩擦声也停了下来，她矢口否认：“没什么啊！”
　　又主动问道：“费乘风是不是这五个人之一？其他人呢？也去求援了吗？”
　　萧梁虽然心中存疑，却也放过了，回答道：“是！今年十月，关中军换防，似乎对那些刺客们有所阻碍，我便让他们五人，分了五条路突围——”
　　“你自己怎么不突围？”林嘉若问话的声音，悄悄地掩盖住了一声撕裂。
　　萧梁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说：“我告诉他们，我会去河南府！”
　　林嘉若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费乘风也是告诉她，大哥哥会一路往河南府去，但只怕是大哥哥只身引开了刺客，才让其他人成功突围。
　　可是——
　　她心中一动，追问道：“费乘风找到了我，那其他人呢？是不是还有援兵？”
　　嘶啦——
　　“如果他们能顺利突围的话，应该是有援兵！”萧梁说。
　　事实上，是阿若来得太快了，费乘风两个月才突围到京城，可阿若出京城才几天就找到他了，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就好……”林嘉若一边说着，一边朝他挪移过来。
　　“阿若？”萧梁不解。
　　“嗯……大哥哥，我来给你包扎一下！”林嘉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得意。
　　“你用什么包扎？”萧梁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猜？”林嘉若卖起了关子。
　　这可真猜不出来。
　　两人隔得不远，林嘉若的手很快带着布条摸上了他的身子，她手上的布条也不多，就这么摸着黑替他将身上胡乱包了几圈。
　　等到天亮时，萧梁才看清自己身上的布条。
　　是细致有暗纹的棉布，这种棉布他也见过，一般人家都是拿来做——
　　抬起头四下找了找，果然还找到一些碎布。
　　一张俊脸瞬间从白玉变成了红玉。
　　这、这是阿若的中衣？他身上包扎伤口的布是阿若贴身穿的中衣！
　　所以昨晚她偷偷摸摸的，就是在脱衣服？所以昨晚他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对面坐着的是没穿衣服的阿若？
　　萧梁连吸好几口气，才压下了胸口的翻涌，身上被包裹起来的地方又热又痒，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将布条拉扯下来。
　　手指刚刚触碰到那细致的布料，便生出一丝犹豫来，他低头看了看躺在怀里的林嘉若，下意识地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脏污。
　　睡颜安好，看得人心如春雪，温暖融化。
　　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心中便是抑制不住的激荡。
　　杀赵秉义，护兵符，替他拔箭，为他剪衣。
　　明明是娇生惯养的女儿，面对生死困境时，不惧，不馁，机智，坚定；他的阿若，怎么能这么好，好到让人忍不住……
　　“啪！”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够了！你这个禽兽！
　　“大哥哥？”林嘉若被这一巴掌吵醒了，愣了片刻，顿时跳了起来，捂着他的脸，心疼得都生气了：“你打自己做什么……都红了……”
　　突然被他紧紧抱住，林嘉若挣扎了一下，听到他低声祈求：“别动，让我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