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机由香莲扶着走下了马车,连忙道:“怎么回事?”
今早她本是打算带着莺月去普明寺的,但莺月忙着给她搭理进宫用的东西抽不开身,这才留在了家里,没想到竟出了事。
而且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件事,但也许是上一世这个时候莺月并不受她重视,所以印象不深刻时间久了就忘记了。
“今早您刚走不久,老夫人就让芙蓉苑的颜夫人来带走了莺月姐,我打听到莺月姐被打了十多个板子,关进了柴房。”小丫鬟回道。
“莺月她做错了什么?”傅九机强忍着怒气问道。
这老夫人是傅九机她爹的继母,名份上算是傅九机的祖母。她膝下只一个亲身的儿子,还十分的不成器。傅九机她爹想着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怎么也不能再过苦日子,就没让她亲身儿子领了去,留在了将军府照料。
可惜这老夫人成天看傅九机和傅九机她娘不顺眼,时不时就来挑些毛病。
之前傅九机知道这个时代孝道特别重,便忍了许久,眼下听到竟为难到了莺月头上,心里瞬间就怒了。
上一世傅九机被困在太央宫里,受尽冷落欺凌,只有莺月和她相依为命了一辈子。
两个人混得最惨的时候,从膳房几乎根本领不到吃的,莺月她宁愿自己饿着都要给傅九机她省出一口饭来。
冬天的时候她们宫根本领不到炭火,就靠着两人相互取暖熬了过去。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说早就胜过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虽然现在莺月自己不知道这些,但在傅九机心里依旧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这番回来,还没让莺月过上点好日子,就先看着她被人欺负了去,自然心里怒不可竭。
那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这事儿都怪我们,昨天收拾衣服的时候说了几句颜夫人坏话,不小心传到了老夫人耳中,老夫人就说莺月姐纵容下面人嚼舌根。”
“可这都不关莺月姐的事,老夫人她要罚也应该罚我们啊。莺月姐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老夫人派了人一直盯着,我们也不敢偷偷去,小姐您救救她吧。”
傅九机看着这小丫鬟言辞恳切又主动承认错误的模样,心里便存了几分好感,没有责怪她,只接着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
小丫鬟神色踌躇,右手掐着左手垂在胸口前,抿了好几次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自暴自弃地咬牙说道:“是说颜夫人撺掇将军想把您送进宫为妃的事。”
“原来是这事儿。”傅九机嗤笑了一声,“没事的,莺月她是被关在老夫人院子里还是颜夫人的院子里?”
“是在颜夫人院子里。”小丫鬟回道。
“跳梁小丑,我们这就过去。”傅九机神色冷漠。
☆、第4章
颜夫人是傅九机她祖父还在世时指给了她爹的妾。
他老爹镇国将军后院总共就只有两个妾室,除了颜夫人还有一个苏夫人,但苏夫人膝下没有子嗣,长年又只喜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来走动,而傅九机她娘又时常不在家里,颜夫人在后院的地位便水涨船高。
颜夫人给傅九机她爹一共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子嗣,也算是有了前途期盼,于是她便搭上了老夫人的船,借着老夫人的势来稳固地位。
若傅九机不是穿越女,还摊上那么一个不问世事的母亲,大概率是要被欺负了去。
不过眼下……
由先前那小丫鬟带路,傅九机带着两三个自己院子里的下人,直接就冲进了芙蓉苑,朝着关押莺月的柴房走了过去。
傅九机来势汹汹,芙蓉苑里的下人都不敢拦她,只连忙去禀报了颜夫人。
其实在他们看来,颜夫人不好好哄着将军,反倒去讨好老夫人,根本就是脑袋不清醒。老夫人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前两天忽悠着她讨了将军的厌不说,眼下又再得罪了大小姐,这底下人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只可惜他们不过是个下人,哪有资格管主子的事,摊着个不靠谱的主,也只能受着了。
傅九机顺顺利利来到了柴房。
柴房的门口守着两个小厮,两人本正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一看见傅九机,立马就醒了神,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拦住傅九机。
“那个……大小姐,我们奉了老夫人的……”
“人我带走,话你们带回去给老夫人,就说她院子里的吃穿用度还是镇国将军府供着,觉得多了可以直说。”傅九机冷冷道。
两个小厮讪讪地站在原地,总觉得今日的大小姐似乎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傅九机直接让人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
走进去,就看见莺月脸色惨白,半睡半醒地躺在地上,浅绿的衣服上染着深褐,分明是血迹干涸了的颜色。
“小姐……”莺月被开门的声音吵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声音沙哑道。
傅九机拧紧了眉头,连忙叫了两个人小心地扶着莺月走了出来。
出了芙蓉苑后,傅九机从腰上解下了一个牌子,递给了香莲吩咐道:“去账房里说一声,就说以后芙蓉苑的用度统统减三分。不仅仅是银钱,包括每日供给的吃穿,冬天的炭火和夏天的冰例。”
将军府后院的主事人原是傅九机她娘,但我们的镇国将军夫人是个不爱理俗事的,之前就一直让底下的几个人分别管着。傅九机穿越来没几年,逐渐表现出过人的聪慧,傅夫人便把这管家的权利丢交给了她。
当时将军府后院风气极差,每个人都想着如何多捞点银子。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权利从各自心怀鬼胎的几个人手里收了回来,后来又发落了一批人,才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眼下傅九机要入宫选秀,这段时间她就把一部分权利移交给了大嫂。
不过这后院的牌子倒是还在她手上。
既然颜夫人想动她的人,那芙蓉苑里是不是吃得起山珍海味,发得起下人的赏赐,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回到曼陀苑,傅九机便立刻给莺月叫了大夫。
而香莲拿着牌子去了账房后,账房的人就把这事落实了下去,芙蓉苑被削减了三成用度的消息立刻就传遍的镇国将军府。
香莲回来还没一刻钟,外面就来了丫头禀报傅九机道:“小姐,颜夫人一脸怒火地进了我们院子,现在已经闯进了正屋。”
傅九机看着大夫给莺月开方子,淡淡道:“先让她在那面等着吧,我过一会儿再去。”
开完方子后,一个小丫鬟给莺月上了大夫留下的伤药,又喂了她点稀粥,莺月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颜夫人在正屋那面大吵大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傅九机怕吵醒了莺月,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去。
颜姨娘今年三十又六,长得还算是花容月貌,但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她眼角的细纹和两颊的淡斑,人到底是老了。而且此时颜姨娘的右脸颊微微肿起,明显是之前挨的那个巴掌还没消去,看起来颇为滑稽。
一见傅九机过来,颜夫人立刻从花梨木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眼厉声道:“傅九机!你倒是说说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减我院里的用度。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要去找将军讨个公道!”
傅九机走进房间里,悠悠地坐在主位上,抬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才道:“颜姨娘,请叫我大小姐。”
“……”颜夫人一噎。
颜姨娘这个称呼她已经多年没有听到了。
按规矩来说,她确实就只是一个姨娘。但她在将军府这么多年,大家都一直叫她颜夫人,而不是姨娘那个一听就很卑贱的称谓。
她总觉得今天的傅九机周身气派似乎与往日又不同了些,不过看上去还是依旧那么讨厌。
颜夫人深吸了几口气,才咬牙道:“大小姐!你倒是说说凭什么减我的用度!”
傅九机轻笑了一声,回道:“眼下府里银钱本就剩余不多,当今陛下也提倡要节俭持家,我们府里就颜姨娘你的芙蓉苑每个月的开支最大,自然要削减几分。而且也不只削了芙蓉苑,我的曼陀苑也是要减的。”
颜夫人又是一噎。
傅九机善于经营,早已经把她娘给她备的嫁妆翻了几个翻,荟阳城里最好的地段都有傅九机名义下铺子,就算是减了曼陀苑的用度,对于傅九机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可她就不同的,她的娘家拮据,每个月都要她稍银两补贴家用,再加上芙蓉苑本就开销大,如果减了三成,以后就真是要过苦日子了。
但傅九机这话把她先前准备的反驳理由统统堵在嗓子里,一时竟无言以对。
颜夫人欲语还休地瞪了傅九机好几眼,才又问:“那莺月犯了错要关柴房三天,是老夫人开了口的,你把她带走了,我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莺月犯什么错了?”傅九机神色淡定。
“她纵容手下人嚼舌根!”颜夫人立刻道。
“嚼舌根,嚼什么舌根了?”傅九机问。
“她们、她们……”——她们说我撺掇将军把你送进宫为妃。
颜夫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