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心理落差很大,本来以为能当第一,结果我们四个都抢在了他前面,他只能屈居第五。不过如果算上你,他可能要再退一名了。”
盛汐颜扑哧一笑。
“后来大家熟悉起来,知道他和家里关系一般,如果没有我们,他根本不会在意生日这种事。所以我们总是要等到他生日之后再休假回家,去年过年很早,一月十八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可我们都留在这,给他庆过生,才各自连夜离开。”
“老板的老家很偏僻,飞机、火车和巴士都坐一遍才能回去,他在路上辗转了一天多,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初一,连除夕都没赶上。”
“但他说没关系,除夕每年都有,安远的十八岁生日却只有一次。”
盛汐颜不禁动容,轻声道:“谢谢你们。”
“不需要感谢,我们这么做是因为他值得。”慕江辰笑了笑,“如果我一早知道他还有你这样一个亲人,也会放心不少。”
他忽然想到什么:“其实你可以打开他的柜子看一看,按理说他出事之后,我们应该通知他的家人过来收拾遗物,但他们把他从医院带走之后,就再也没能联系到。他的东西我从来没有动过,现在你是唯一有权利处置它们的人。”
盛汐颜闻言,心念一动,站起身来,视线环绕一圈,最终停留在衣柜上。
夏安远的东西不多,除了电脑桌和书架之外,就只剩了这一个储物的地方。
她不想挪动夏安远的物品,把它们放回他自己都不认同的那个“家”,或者早已人去楼空的老房子。但她想找一找有什么可以放在身边留作纪念。
衣柜不大,是双开式,靠近顶层有块挡板,中间放衣物,最底下有一个带锁的抽屉,不知放了什么。
最上一格放了一条厚被子,还有干净的床单、毯子,盛汐颜踮起脚尖,探手到最下面,果然在被子和挡板相接的地方摸到了一把钥匙。
夏安远在家里的衣柜也是类似结构,他同样把柜中柜的钥匙塞在被褥间。
盛汐颜侧身坐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抽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硬盘,她拿起来看了看,感到有些意外。
电脑桌的抽屉里也有不少硬盘,都是夏安远整理的关于游戏的资料,为了区分,他还在上面贴了标签,按照时间和内容分门别类,看上去一目了然。
这块硬盘却光秃秃的,款式比较老旧,上面一个标签都没有。
这里面是什么?盛汐颜心中闪过一丝疑问,但旋即,她被抽屉里的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把硬盘放在一边,拿起旁边的一个小盒子。
这个很熟悉,是她和夏安远那对戒指的外包装。
她打开盒子,拈出里面的戒指。
“当时我缠着我哥一起买的。”她弯了弯嘴角,“我和他相中了不同的款式,最后他没有拗过我,付钱的时候满脸都写着不服气。”
“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他其实珍惜的很。”慕江辰好笑道,“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戴着,死活不肯摘,把检查仪容仪表的教导主任气个半死,那些暗恋他的女生也心碎一地,都以为他已经名草有主。”
盛汐颜想象那副画面,笑着把戒指放回原位,将目光转向别处。
她突然发现,这是一个关于她的储物柜,里面装满了她和夏安远的回忆。
“这个是我送给他的,上面刻着我和他的名字,我亲自做的,还庆幸我们的名字笔画少——没错,我刻的是‘夏安宁’。”
“这些明信片都是我寄给他的,我每次到不同国家、不同城市开演奏会,都要在当地写一张明信片给他,顺带标注距离我的十八岁生日还剩多少天……原本想着到那时候,我就能摆脱盛教授,回国,永远和我哥在一起。”
“……我哥居然把家里的相册也带过来了,你看,全是我们的合照。”
她依次介绍着每件物品的来源,献宝似的展示给慕江辰看。
时不时也讲几句关于夏安远的事,那些记忆从未远去,依然鲜活如初。
慕江辰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她,与她交换一些关于夏安远的事。
然后不约而同地表示,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夏安远还有这样一面。
旋即相视一笑,对这种出卖亲哥和亲友的行为毫不愧疚,仿佛还能听到夏安远跳着脚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要面子的吗?
放下最后一件,盛汐颜合上抽屉,将钥匙归于原位。
她拿走了那枚戒指,和自己的吊坠串在一起,其他则维持原封不动——既然这些全都来自于她,那么就让它们继续留在这里陪着夏安远吧。
关闭衣柜的时候,她下意识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十二点整,不多也不少。
她微微一笑:“哥,十九岁生日快乐。”
慕江辰的声音也几乎是在同时响起:“安远,生日快乐。”
一月十八日上午,原本是工作日,但俱乐部破例为所有人放假半天,两辆巴士倾巢出动,驶向城西的颐仙公墓。
头天晚上,慕江辰借着晚饭时间在群里发消息,说自己从夏安远家人那里问到了他的安葬之处,打算在他生日那天过去看看,问队友们要不要一起。
这条消息对于Eternal众人来说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在整个俱乐部扩散开来,就连厨房师傅都听说了这件事。
大家纷纷表态,希望能够同去,最后居然发现,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
于是索性集体休假,一起去完成共同的心愿。
为夏安远扫墓,是他们一直想做,但却从来未能实现的事。
车子坐得满满当当,但却安静得令人窒息,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都在出神或沉思,这种气氛持续到一路上山、最终站在夏安远墓碑前。
原本很大很排场的地方,因为人数众多,此时竟显得有些拥挤。
祭扫用的花束和物品有条不紊地摆上来,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梅哥拍拍手,对众人道:“都别哭丧着脸了,他不喜欢这样,何况今天还是他生日。”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沙哑,眼眶和鼻子都有些泛红。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来吧,都和他说说话。”
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开始出声,起初很低,后来越说越刹不住,逐渐变得七嘴八舌,一股脑把这半年发生的事讲给夏安远听,生怕遗漏了什么一般。
先前死寂的气氛终于一扫而空,恍然间仿佛有种错觉,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日,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夏安远就笑着坐在那里,安静地接受朋友们的祝福。
盛汐颜挽着慕江辰的胳膊站在一边,听梅哥他们絮絮叨叨地讲关于她的事。
说她如何来到Eternal,进入正式队,和大家一起拿下了十二月份全胜的战绩,最后还和慕江辰在一起,每天给队里可怜的单身狗们撒狗粮。
她心下好笑,也不知道已经听过一遍的夏安远会不会耳朵起茧。
轮到徐欢的时候,她从包里取出两块画板,放在了夏安远的墓前。
一块是夏安远的单人画像,另一块竟然画着宁远和颜夕两个游戏角色。
盛汐颜有些意外,定睛一看,竟是宁远虚悬在半空中,手心里漂浮着一颗星星,散发出绚烂的光芒,倾泻铺洒,逐渐汇聚到颜夕的所在。
背景是水火二重天,原本相克的两样事物,此时竟完美地交缠在一起。
是托付,也是传承。
除了梅哥、白琰和正式队成员,其他人都看不懂这幅画的深层含义,只当是徐欢的私心,作为盛汐颜的朋友,特意为她和最喜欢的大神画了这样一幅画。
面对众人善意的调侃,盛汐颜无言地笑了笑,鼻子却有些发酸。
她低下头,努力平复了一阵,旋即望向墓碑上夏安远的照片。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自己要更努力才是,一定不能让夏安远和朋友们失望。
随后一段时间,半个赛季的收尾工作依次完成,众人也先后定下了回家的日子,梅哥最后一个走,还和徐欢约好了过年期间一起去拜访双方的父母。
两人进展之神速,让大家纷纷怀疑一年之内是不是就能喝到喜酒。
出于关心,梅哥问盛汐颜过年打算去哪里。
盛汐颜含糊地搪塞过去,告诉他自己早有安排。
其实都是假话,包括当时她对夏珩说要留在俱乐部,后来想想八成也行不通,要是梅哥和队友们知道,绝对不会放心让她自己留下。
她不想给他和其他朋友添麻烦。
不然就回老房子吧,她心想,总好过去夏珩那里。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新年,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夏安远和她视频通话、隔着千山万水和八小时的时差一起守岁了。
心头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怅然,很快被她按捺下去。
因为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终于得到应允,可以登陆游戏打一局竞技场了。
第104章
仔细算来,盛汐颜上次游戏,还是十二月份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