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汐颜:“……他就这么同意了?”
慕江辰:“同意了。”
他还说赶紧走,不要在这秀。
白琰最终还是“徇私枉法”了一次。
他不了解盛汐颜,但对慕江辰却是知根知底。慕江辰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既然他再三保证,还说这姑娘真的有难言之隐,自己也不好逼人太甚。
可是据他所知,盛汐颜从来没有公开提起过她的家庭情况,所以慕江辰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白琰若有所思地望向隔壁桌,只见那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不约而同地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偶尔用余光看一眼对方,还时不时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白琰:“……”
按照规矩,俱乐部应该严禁办公室恋爱。
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更何况……
他看了一眼另一桌,梅哥正和徐欢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板和老板娘带头作案,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觉得还是另立一条规矩,凡是办公室恋爱都严禁分手以免影响工作,来得更实际一点。
将近十二点半,吃饱喝足的众人接二连三离去,忽然,一名刚走不久的工作人员返回:“老板,有人找。”
“谁啊?”梅哥站起身来,那名工作人员却迟疑了一下。
又问了一遍,他才支吾道:“是林兄弟。”
“宇辉?”原泽耳朵尖,听了这话倏地站起。
“阿泽,别去。”温东铭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给他留点体面吧。”
慕江辰也道:“这种时候,他肯定不想见我们。”
原泽一怔,半晌没有做声。随即,他若无其事道:“我去训练室了。”
话音落下,留给队友们一个背影。
下午一点多,林宇辉只身走出俱乐部。
他特意选了这个时间离开,所幸兄弟们懂他,没有专程跑来和他道别。
他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加入Eternal,第四赛季之初成为正式队的一员,打了三个月的比赛之后,短暂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句号。
回顾这一年来的经历,他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为了逃避现实来到这里,又为现实所迫选择离开,他在这里经历过失败的沮丧,也享受过胜利的喜悦,他还在这里收获了值得交往一生的朋友。
一年时间,他找到了梦想,但也明白了什么叫做责任。
他觉得还是挺值。
他最后看了一眼俱乐部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时候该去奔赴另一段人生,但愿一切都没有太迟。
十二月十四日下午,Eternal官博公布了林宇辉解约的消息。
公告宣称,他由于家庭原因主动选择退役,希望公众可以理解,在接下来的赛程中,他的位置将由盛汐颜接替。
晚上九点,众人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却都没有立刻回屋,而是聚在训练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明天的对手。
那是一支新战队,这赛季刚出道,目前的排名还算不错。
“他们喜欢拿地图做文章,越复杂的地图,他们就发挥得越好。”慕江辰最后检查了一遍今天整理过的文档,“巧了,我们也是。”
白琰从他身后走过:“所以按照我们以前的打法,让小盛像安远那样和你游走配合,我觉得没问题。这种战术我们更熟练,他们未必能占到便宜。”
说着,他已经走到盛汐颜那边,看了眼她刚在训练软件上打出的记录。
“小姑娘技术挺好,就是不够勇敢,有时候你不能考虑太多,错过那零点几秒的机会,局面就不一样了。你该多学学安远,仔细琢磨一下他的打法。”
盛汐颜点头答应,心里却不觉一声叹息。
她早就把夏安远的比赛视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但理论和实践存在差距,而且她还是做不到对自己抱有绝对的信心,这让她注定无法复制他的风格。
最近几场训练赛,她的问题暴露得很明显,身边没有队友策应的时候,她就会打得很保守,就算和别人配合,也会忍不住瞻前顾后。
复盘的时候,白琰和慕江辰都对她说,有几个地方她完全可以打得更直接更激进一些,但她却采用了更加迂回稳妥的方式。
只有和慕江辰搭档的时候,她才能稍许放下包袱,打出该有的气势。
不是不信任其他队友,而是长时间形成的习惯,很难在一夕之间做出改变。
她的经验还是太少,很多时候都没法形成条件反射的操作,总是倾向于去脑海中搜寻那些从别人的比赛视频学到的东西。
可是赛场上的交锋精确到一分一秒,哪有那么多时间让她考虑这些?
她关上电脑,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先回去了。”
说罢,下意识看了慕江辰一眼,就听他道:“等下我去找你。”
盛汐颜点点头,在原泽意味深长的啧啧声中起身离开。
“你们看一下视频和复盘总结就好,”白琰提醒道,“明天还要打比赛,节省力气,不要做强度太大的训练。晚上早点休息。”
盛汐颜:“知道了,谢谢教练。”
她走到门口,忽然,一声惊呼传来:“盛妹子,你被论坛扒了!”
盛汐颜一怔,转过身,就看到原泽举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道:“Eternal新晋女队员真实身份大揭秘,钢琴界天才少女失踪数月再度现身,放弃光明前途投身电竞事业,是追求梦想还是游戏人生?我去,这是人话吗?”
“且不说盛妹子做什么关他们屁事,”原泽不满地抗议,“放弃光明前途、游戏人生又是什么鬼?这算不算职业歧视?”
然而并没有谁理会他,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盛汐颜身上。
距离她公开露面已经过去一周,这个帖子出现得不早不晚,偏偏赶在比赛前一天,难免会让人多心,怀疑有人针对她,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干扰她的心态。
四五道视线齐刷刷地投来,盛汐颜却一派淡定:“让他们说,我不介意。”
“原哥,你吓我一跳。”她又道,“我还以为是冯南那事。”
说罢,她挥挥手,径直转身离开。显然对这个“扒皮贴”没有一丝兴趣。
“这姑娘真行。”白琰颇为感慨,“技术好,心态也不错,你们从哪捡了这么个宝?依我看,她最大的对手就是她自己,要是能克服这个问题,变得敢打敢拼一点……她啊,会成气候的。”
“没有人捡,主动送上门来的。”慕江辰说着,也关了电脑,拿起桌上的一沓打印纸,“白哥,关于这个数据,回头发消息聊吧。我上去看看她。”
“去吧。”白琰无奈,对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
慕江辰并非对盛汐颜放心不下,他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而不是故作轻松让队友宽心。
她就是这样,但凡被她视作无关紧要的东西,她连看一眼都嫌多。
而她放在心上的,她又会非常珍惜,有时候甚至甘愿画地为牢。
他担忧的是她的这种态度。
她的房门没关,像是特意在等他。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她正在用软件练习走位,操纵着颜夕灵活地躲闪开障碍,精准地用技能击中目标,直到一组训练完成,都没有出现什么失误。
白琰说得没错。他心想,她最大的阻碍只有她自己。
盛汐颜摘下耳机:“别担心,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初还以为一露脸就要被扒出来,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的出名度,那些记者没一个认出我。”
她的话音里满是调侃,慕江辰却难得没有回应,他用手机翻了翻那个帖子:“很多人都在夸你,说查过你的履历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天才。”
盛汐颜笑了一下:“都过去了,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肖赛冠军来换……”
“这不矛盾。”慕江辰打断她,放下手机,望向她的侧脸,“那些荣誉都是你自己得来的,就算你以后都不再碰钢琴,也不会改变它们属于你这个事实。至于第四赛季总冠军,你想要,就拿出势在必得的信心去争取。”
盛汐颜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说实话,我觉得游戏比钢琴难多了。”
慕江辰不置可否:“或许是因为你给自己强加了太多心理压力。”
盛汐颜叹了口气,道理谁都懂,但做起来实在太难。
她说道:“如果我演奏会表现得不好,或者国际比赛拿不到理想成绩,顶多挨一下盛教授的打骂。但如果我训练赛表现得不好,你们却总是对我说没关系,还和我一起复盘、分析问题……这给我的压力远超过盛教授的拳打脚踢。”
最近几天,她有事没事都会和慕江辰聊两句她的母亲,自打他知道那女人也是学术界一员、从事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之后,她就以“盛教授”取代“母亲”二字了。
哪怕那只是一个基于血缘关系的学名,她都不愿意多讲。
说罢之后,她觉得自己挺像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但慕江辰却没有对此出言调侃:“别人我不知道,但就我自己而言,比起得到一个出于感恩戴德的心态而委曲求全的队员,我邀请你入队,其实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