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舟目光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她片刻，确定她没有受任何伤后，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冲着她安抚地笑了笑，声音温和，“桑桑别怕。”
“我不怕！”卫桑榆一瞬间眼眶发热，“你有没有事？”
玄舟笑着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就听一旁的卫祁一声冷笑，随后看向卫桑榆，出口的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呵！怎会无事？私自启用禁术，且顺着阴阳眼的轨迹现出真身，玄舟，你如今，已经降回仙君之列了吧？”
不……不是仙尊吗？到底用了什么禁术居然连降两级？？？
玄舟目光不离卫桑榆，出口的话显然是说给卫祁听，“东皇钟乃上古神器，为神殿所有，太子殿下这是私盗圣物么？”
“你若死了，谁还会知道我有没有私盗圣物？”
“是么？那你便试上一试！”
两人同时收回视线看向对方，一时两人眼中无数刀光剑影闪过。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卫桑榆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打作一团，小小的地牢里不时有泥土因着仙气波及而不停掉落。
卫祁即便有东皇钟护身，但因为地牢太过狭窄很难将神力施展开，倒使得他的体力越来越有些不支了。
看着对面自交战之初到现在连眼神都未曾改变的玄舟，卫祁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目光胶着玄舟一动未动的卫桑榆，眼底阴霾一闪而过，东皇钟忽地调转方向朝着一旁毫无防备的卫桑榆甩去——
第89章 我是天界小公主13
玄舟大惊，眼见着东皇钟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卫桑榆压了过去，心都漏跳了半拍。
此时再运诀抵挡已然是来不及，他顾不得多想，一个飞身便朝着卫桑榆那扑了过去……
“嗯——”一道压抑的闷哼在封闭的地牢里直直钻进了卫桑榆耳中。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玄铁门外玄舟猛地被无形的力量撞得朝前飞出十几米，身后漂浮的金光中，一道龙形幻影被费力地绞着东皇钟，连带着金光闪闪的鳞片，仿若都在渐渐失去光泽。
抬手猛地抓住铁门，卫桑榆眼泪瞬间汹涌而出，“不要！玄舟不要！”
她怎能看不出，玄舟这是……唤出本体一博，可分明不敌十大神器之首的东皇钟！
玄舟看着三四米开外的卫桑榆，冲着她无力地笑了笑，想让她安心，但是身体里的能量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他连扯起嘴角冲她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
“咚——”玄舟撑了许久，终是体力不支膝盖狠狠地撞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喉间忍了许久的腥甜，终是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你既要护着她，可知她究竟是何人？”卫祁见这招“声东击西”用得极好，不觉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你要为了她，弃龙族满族的人于不顾吗？”
卫桑榆这才猛地转头看他，眼底是越来越明显的恨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卫祁看了看还在苦苦挣扎的玄舟，“玄舟，没想到，玄暮倒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玄暮？女儿？
卫桑榆心思百转间，心口不由一个“咯噔”，乱成一团。
果然，卫祁继续开口，“玄小姐言龙族妖孽横行，掳了她的准大嫂，我的嫡亲小妹，而如今龙族兵力屈指可数，求我派天兵入城铲除妖孽，助龙族族长一臂之力，救回我天界公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卫桑榆：“这么情真意切，处处为我等着想的好姑娘，我怎能不答应？”
“卑鄙！”卫桑榆握紧拳头一拳砸在铁门上，白皙的手背霎时一片红。
玄雨笛的出现，想来是让他认清了龙族城内如今的状况，至于玄雨笛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还不是全凭他一张嘴，想怎么说同三界众人说怎么同三界众人说？
“玄舟，你是想救她，还是想救你的族人？”
“是为了爱情牺牲你的族人，还是为了族人牺牲你的爱人？”
“玄舟，不要管我，快去救人！”卫桑榆看着还在苦苦支撑的玄舟，忍不住大吼出声，“你快走！就算我今日死了，我还是会跟之前一样回来的，你快走啊！”
玄舟看了看不远处一脸焦急的女孩，再看了看身后那集创世与灭世为一体，端看使用者心性如何的东皇钟，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桑桑，我若走了，你便……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族人……
龙族日渐强盛，再兼之出了一个仙尊，即便这些年来玄舟深居简出不争不抢处事淡然，却还是惹得天界那位猜忌重重。
他先前一直未应承天界联姻，便是察觉天界有意借这件事情铲除龙族，可自知道莲阳公主是卫桑榆、当日的小青鸾，他终是没忍住想要娶她回家……
小心翼翼筹谋了许久，原以为即便卫桑榆换了一个灵魂，但仙体至少还是卫氏血脉，天帝不至于赶尽杀绝，如今看来，卫祁……眼底流露出不忍，却还是带了杀意的。
天帝……卫氏一族，如今只剩卫祁和住着卫桑榆灵魂的卫汎，再无他人。
天帝若是想要对付桑桑，大可用术法将她灵魂驱出，而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为她重塑一个身体。
却不想，天帝这是……连自己的嫡亲血脉也不放过！
先前启用禁术找到卫桑榆，虽然连降两级，但他自认还是能将她救出，再赶回龙族主持大局，孰料……
他抬起一手撑着地面，紧咬着牙关艰难起身，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卫祁，眸光一转缓缓落在了自己龙魂苦苦抵挡的东皇钟上。
“卫祁，”他低低开口，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直冲鼻腔，“东皇钟乃神殿圣物，你这是……私盗圣物而不知错？”
卫祁面上一僵，刚想说话，就见他接着往下说，背在身后的手去悄无声息地动了动，“当日结界两军交战，青羽祭出所谓的‘妖灵珠’，却不想那珠子早就被换，变成了神殿不出世的锁魂珠，而锁魂珠上所布的仙术……你卫氏一族，是想锁住谁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休得胡言！”卫祁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眼底有被捅破隐私的紧张，急急朝卫桑榆瞥了一眼，眼神极不自然。
“亿万年前天地混沌之初，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女娲大神捏土造人，诸神创造这三界生灵并用神力维系，亿万年后，诸神灵力衰竭，神殿运势而出，诸神陨落之际，只余神殿两位神族直系后裔，”说到这里，他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卫祁，“这些，可对？”
说到这里，他背在身后的手又悄悄动了动。
“是又如何？！神殿选中我卫氏一族执掌三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神殿祖训有云：东皇钟乃镇殿至宝，万不可挪动，而神殿圣女的五灵珠，更是倚殿而生，锁魂珠既为五灵珠之一，那么，”说到这里，他眸光犀利看向卫祁，“我是否可以猜测，卫氏一族私盗东皇钟和锁魂珠，天兴七年神殿才无故关闭？”
卫桑榆泛白的唇因着震惊微微张着，脑海里一时乱成了一团。
之前灵珠归位，分明……分明是叫她主人！
可……可她与神殿，确实毫无瓜葛啊！
天兴七年……天兴七年……？！
尘封的某段记忆被她瞬间从角落里拎了出来，让她愣在了原地。
——“东皇钟乃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所留，你岂能为一己私欲盗取东皇钟？”
——“东皇钟又非你一人所有，为何说我是盗取？！”
——“受死吧！”
“天兴七年八月初五，神殿大门无故关闭，殿主影不知所踪……”
她做的第一个无休止无限循环的梦里，就是一身白衣看不清长相的人与天帝大战，天帝……用的正是东皇钟！
“天帝……你……你们杀了……影！”卫桑榆惊叫出声，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受控制地在她反应过来前喷薄而出。
最后那个字，她几乎是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着才咬紧了牙关吐了出来。
卫祁原本稍微放松的身体，听到这句话咻地转头看她，眼底带着诧异、带着狠厉，也带着一丝痛苦。
青瑶……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他眼底一瞬间闪过痛苦、闪过挣扎，最后却一点点被阴霾取代，不由分说地将东皇钟奋力便这边砸了过来，“既如此，那更留不得你们了！”
玄舟先前说那些话，原本是在分散卫祁的注意力借以修补破损的丹田并布下阵法，可他阵法才布下三分之一不到，就见东皇钟以毁天灭地之势压了过来。
卫桑榆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根本不记得任何抵抗，玄舟见状瞳孔一缩，不管不顾飞身而上用尽全身力气拍断玄铁门，接着毫不迟疑地将她推向了一边，躲开了东皇钟的压制。
而他自己，却瞬间被压在了地上，连带着龙魂，也毫无生气地钻回了体内。
这也意味着，他龙体受损，再无半点仙力了……
卫祁见卫桑榆被挥到一旁，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庆幸的是，她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