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冯三娘也敢把屎盆子往她脑袋上扣!周建英火了,起床气加上最近学习不顺,又被人冤枉,她火大得很,指着冯三娘的鼻子就开骂:“你什么东西?别说我没拿我爸的钱,就是我拿了又怎么样?这是我爸的,我不能用,难道给你带来的那个拖油瓶用?”
啪!
气急的周老三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周建英眼冒金光,她好半晌才反应来,捏着鼻子一哭,恨恨地说:“好,好,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这么不待见我,那我走,我再也不回来了!”
“走可以,先把钱交出来。”周老三抓住了周建英的胳膊,怕她把钱带出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四十多块啊,可以买好几百斤大米了。
周建英捂住鼻子抽噎:“我都说了我没拿过,你为什么老怀疑是我拿的?你还当我是女儿吗?”
周老三恍惚的脑子忽地一清,是啊,他为什么会一门心思地认定是女儿拿的呢?
没错,目前来看,周建英确实有嫌疑,但这是他唯一的女儿,真背上这个名声在村里还怎么做人?他到底在做什么?周老三觉得自己魔怔了。
他甩了甩头,看着周建英脸上的那个巴掌印,有些心虚,放软语气说:“我和三娘的屋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家里的钱全被人拿走了。而你,这一下午都在家,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多少钱?”周建英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急了,顾不得生周老三的气,紧张地问道。
周老三伸出四根指头:“四十多块,全没了!”
最近破太多财了,先是在城里取的那三十块连同他身上的几块钱不翼而飞了,然后在庄师伯那里又花三十块,今天一下子又去了四十几块。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家就没了上百块啊,村里除了村长家,其他的,无论哪家那户忙忙碌碌一整年,还攒不下一百块。
想到这里,周老三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四十多块对后世见过各种奢靡场面的周建英来说,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她更在意的是:“爸,咱们家就这么点钱吗?”
“田里刨食,连肚子都填不饱,还有养你们三个,一年忙到尾,能不欠债就不错了,你还嫌少?那你给我多拿点来啊!”周老三不爽地瞪了周建英一眼。这孩子的心也不知怎么地,越养越大,四十多块都不放在眼里。
听周老三这一说,周建英才想起,这是家家户户都穷得连饭都吃不饱的七十年代,四十多块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会不会是姜瑜拿的?你们走了之后,她还在家。”周建英想也不想就把这个事栽到了姜瑜身上。
冯三娘一听,赶紧摇头:“不会的,小瑜胆子小,哪敢偷钱啊!咱们还是快快问问左邻右舍吧,说不定有生人路过。”
她话音刚落,姜瑜就拿着墨水慢慢悠悠地回来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姜瑜讶异地抬起头,看着他们三个:“你们在说我?有事吗?”
冯三娘在围裙上搓了搓手,问道:“小瑜,你进没进过我和你周叔的屋?”
来了,姜瑜心里敞亮,面上却一片无辜:“我从不进你们的屋啊,怎么啦?吃过午饭,我本来想备课的,发现墨水用完了,向建英姐借,她打开门说她的墨水也用光了,然后我就自己去供销社赊了一瓶,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去把钱还上。我出门的时候还撞上了周五婶,那时候她家四娃子还在吃饭,对吧,建英姐?”
姜瑜把村子里的人证都拉了出来,周建英不好再往她身上泼脏水,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闻言,周老三狠狠瞪了周建英一眼。都这丫头,非要跟姜瑜较劲,明明有墨水,却不肯借给姜瑜用一下,害得这孩子老大远地跑去买墨水。不然,多了姜瑜在家看着,兴许贼人还摸进来就被发现了。
周建英很无辜,她做什么了?她爸又瞪她,要不是上辈子知道她爸是怎么对姜瑜的,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捡来的,姜瑜才是亲生的。
冯三娘见说了半天都没找到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对周老三说:“咱还是去问问村里人吧,兴许能有线索。”
“当然要问,我去找翔叔来,咱们村很少有生人来,这钱说不定就是村里哪个黑心地翻进来摸走了的。”周老三恨恨地说。
他的怀疑很有道理,因为这个年代,人口的流动性非常小,除非走亲戚,不然一年到头村里很难得看到个眼生的人。偷鸡摸狗的事,更多的是熟人作案,毕竟外来人员连地盘都没踩熟,怎么会知道谁家的鸡关在哪里,谁家有钱谁家穷,谁家什么时候有人,得了手后从哪儿走更方便跑路。
他一走,家里三个女的就成了一盘散沙。
周建英挨了一巴掌,记恨上了冯三娘,阴沉地剜了她一记,啪地一声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丢了四十多块钱,她固然觉得可惜,但远远没有周老三那么心痛。
冯三娘也没了做饭的心思,蹲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姜瑜老神在在地回了屋,把钢笔从箱子里摸了出来,打了盆清水洗了一遍,然后吸上墨水,在旧书上划了一下。这笔是真不行了,老走水,等发了工资就去买支新的。
冯三娘被她的镇定所感染,下意识地走到她旁边蹲下,唉声叹气:“家里的钱都被偷走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说得好像不偷走她就花了多少一样,姜瑜拧好墨水瓶盖,淡淡地说:“去年怎么过,前年怎么过,今年,来年还照旧这么过!”
冯三娘被她这绕口令一样的话给绕晕了,默念了两遍,好像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往年,家里也没花钱买过粮食。不对,往年姜瑜也上工的,农忙时节,学校都会放假,她那时候回家干活挣工分,但吃却在学校里,学校每个月会补贴八斤大米,所以倒是节约下了一份口粮。
今年姜瑜虽然去了学校上课,每个月也会分十几斤粮食,可她每天两顿都在家里吃,这点粮只够她自己的。
冯三娘的思绪飘得有点远,直到周老三带着翔叔和李会计几个过来,她才回过神,赶紧站了起来,拿出几个大瓷碗,倒上水,招呼大家。
沈天翔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是来说钱丢了的事。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今天村子里大家都没看到过生人。”
周老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哪个杀千刀的,把我们家的救命钱都给偷了。”
沈天翔没接这话,沉着脸说:“四十多块钱不是小数目,老三,我建议你去县里报案,我不许咱们荷花村有这种偷奸犯科之辈。”
“啊?报案?”周老三有点踌躇。现在的老百姓,对公安局有种天然的畏惧感,总觉得去那地方不好。更何况,周老三屁股不干净,跳大神搞迷信,偷拿了梁毅寄回来的钱,这一桩桩,真捅出去了,他怕自己会被抓去吃牢饭。
“还是不要了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几十年的邻居了,闹到公安局去,多不好,不管是谁拿的,要是能把钱还回来,这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周老三搓着手,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他这样骗别人还行,但哪骗得过老辣的沈天翔。沈天翔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笔钱的来路恐怕不大正。不过村子里大家都在地里刨食,周老三也没有频繁去县城,应该没参与到投机倒把的事情中。沈天翔估摸着周老三的钱是在这十里八乡跳大神搞迷信得来的,所以怕被公安拆穿。
“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沈天翔没好气地看了周老三一眼,非常坚持,“一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周老三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你们家的事了,这是全村的事。我们荷花村绝不允许有这种犯罪分子的存在,一定要将这种人绳之以法!二刚,你跑得快,去公社借一辆自行车,去县里报案!”
“啊?”周老三完全没想到沈天翔会这么较真,完全不考虑他这个苦主的意见,就直接去公安局报案了,惊愕过后,他上前抓住了牛高马大的沈二刚,“等一下,翔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我不找钱了还行不行?”
听说公安都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万一他们来了之后,查出他每个月去县里取钱的事,那损失的就不是四十几块了,那是好多倍的四十几块。
丢了这笔钱,周老三虽然心痛,可想着现在都九月初了,很快汇款就来了,他心里稍微得到了安慰。他想得很美,完全不知道,他的财源已经彻底断了。
他一意坚持,村干部和闻讯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能不惊动公安也是一件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反正不是自己家丢钱。
于是以王二麻子为首的村民就劝沈天翔:“翔叔,算了吧,老三说得也有道理,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还没个想茬的时候,给大家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可沈天翔是个刚直不阿的人,他哪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都不管。
“不报案也可以,那得搜,村里家家户户都要搜,每个人都要搜,搜个遍,找不到,还是要报案。”铿锵有力地说完这一句,沈天翔回头看向周老三,“老三,你总共丢了多少钱,这些钱上面有没有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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