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瑶不说话,咬着唇看着他。
傅衍之轻轻地按了按她的唇瓣,“别咬破了。”
却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坐下来没一会儿,一个老熟人也到了。
耿瑶看着傅夫人款款地走过来,旁若无人地坐到了傅衍之对面的位置,问侍者要了一杯红酒,冲着傅衍之摇了摇。
傅衍之冷笑了一声,“夫人。”
耿瑶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也轻声喊了人,“傅夫人。”
傅夫人的冷笑和傅衍之的神态几乎如出一辙,“我的乖儿子,憋屈么?”
傅衍之弯了弯唇,“不啊。”
“现在才想到要急,你也不怕今天走不出去,害死你的小宝贝。”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耿瑶。
耿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完全不敢搭腔,低着头装死。
傅衍之伸手替耿瑶理了理鬓发,语气听起来相当轻松,“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谁敢让我不高兴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个人打了会儿机锋,傅衍之也觉得没意思了,便闭口不言,专心致志地低头玩耿瑶的手指。
她的手指又细又软,越发地有肉感,捏起来特别舒服。
耿瑶总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非常微妙,让她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
她咬着唇,小幅度地甩了几下手,试图把傅衍之甩开,但是却没有成功。
十来分钟后,整个大厅所有位置基本坐满了。
渐渐的,大厅里的声音愈发地小,一点点变成了彻底的安静。
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
耿瑶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袋后面,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法令纹很深,让他看起来极度严肃,甚至到了有些可怖的程度。
然而纵然这样,他的五官却也是精致的,和旁边的傅衍之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的一样。
耿瑶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这位就是傅家现在的家主,傅衍之的父亲。
书里写,他从二十四岁将最后一个兄弟送入牢里之后,足足把控了傅家二十多年,人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傅先生”。
在这种出场气氛下,没人敢说话,唯独傅衍之冷冷地笑了一声。
傅先生似乎也没有跟傅衍之计较的意思,眼神只在这里转了一圈,便落到了空气中虚无的地方。
“今天邀请大家,没什么别的事,唯独一件小小的家事想通知一下大家,所以没有大办,一顿午饭就足够了。”
傅先生的声音也带着沉甸甸的力量,仿佛要穿透墙壁,将周边通通辐射到一样。
耿瑶不知道为何,条件反射地看了傅衍之一眼。
傅衍之低着头,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措手不及的心疼的感觉。
傅衍之仿佛与她产生了什么心灵感应一样,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变化,突然扭过头,朝着她笑了起来。
“下午想看什么电影?”
“……”
傅先生似乎并没有在意傅衍之的不走心,相当淡定地沉着脸继续说道:“衍之还有个亲生哥哥流落在外,终于找了回来,也想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全场哗然。
看到底下人的反应,傅先生终于露出了笑意,冲着楼梯上招了招手。
“风驰,下来和叔叔伯伯们打个招呼。”
耿瑶忍不住张大了嘴。
许久未见的季风驰就一脸冷漠地走了下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耿瑶突然明白了,昨天季风驰为什么会来接顾玥笙,应该是早就已经和傅先生联系上了,所以要把顾玥笙带走,免得她在别的地方出意外。
果然,在耿瑶不知道的地方,剧情依然在悄悄地、让人猝不及防地前进着,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停滞。
傅先生仿佛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很和蔼地拍了拍季风驰的背。
“之后,傅氏旗下的卫河运输将交由风驰接手,看在我的面子上,各位多指导指导初次上手的风驰。”
“……”
“那就简单地吃了吧。”
傅先生说完话,带着季风驰来到了主位这边,坐在了他下手的位置,比傅衍之还要再前面一位。
毕竟从年龄上来说,季风驰还算是哥哥了。
傅先生的视线在傅衍之岿然不动的脸上转了一圈,“衍之,和哥哥打个招呼吧?”
傅衍之冷冷地笑了一声,“傅先生,您还挺天真的。”
傅先生也没有强求,拿起了刀叉,又瞧了傅衍之旁边的耿瑶一眼。
“你的?”
虽然他的话里没有主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问什么。
傅衍之挑了挑眉,“对,我的。”
傅先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不错。”
……
一顿饭吃得人心惊胆战的,至少对耿瑶来说是,所以她连看起来非常诱人的牛排都没动几口,只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早早地便放下了餐具。
傅衍之倒是很淡定,看起来就像是习以为常了。
他优雅地擦了擦嘴唇,站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身边。
耿瑶有些摸不着头脑,习惯性地视线追随着他走过去。
傅衍之双手环胸,看起来有种凶恶的痞气,“唐老板。”
那中年男人似乎是尴尬地笑了笑,也礼貌地站起了身,“衍之,好久不见了。”
傅衍之的个子很高,寻常男人都要比他稍矮一些,所以他不高兴的时候,看人都是吊着眼俯视的。
“您的小女儿不久前闯到我家来,似乎是对我很不满。”
不远处的耿瑶愣住了。
他……他不会真的要……
耿瑶可不敢真让傅衍之帮她出什么气,连忙走了过去,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衍之哥哥,别说了,我们走吧……”
傅衍之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扭过头,朝着唐老板点了点下巴。
“看到了吗,有人帮你求情了。挺好的,我也不计较了。”
“衍之……”
“就让唐雪明天过来下跪道歉吧,给瑶瑶说个对不起,这件事就当这么过去了。”
傅衍之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像是给了什么偌大的施舍一般。
此时旁边的人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放下餐具,犹如看好戏一般地频频往这里瞧。
那可不,傅先生私生子带到台前来的第一天,傅衍之这二十多年的正牌大儿子就朝别的世家发难,这可是妥妥的谈资啊。
如果没了唐家的支持,或者唐家因为出了丑直接倒戈,对傅衍之来说可是巨大的打击——毕竟他从此刻开始,已经不是唯一继承人了。
偏偏傅衍之一点纠结都没有,就这么羞辱人一般地说了出来。
唐老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下跪?!”
耿瑶也被傅衍之吓死了,拉着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吼道:“傅衍之!”
傅衍之一伸手,直接把耿瑶拖进了自己怀里,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她乱动。
“下跪……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第17章
傅衍之露出了一个有些恶意的笑容。
他很少这么笑,看上去颇有些痞气,倒是驱散了一些眉宇间的戾气。
“我看这样也不行,我也不为难女孩子了。唐老板,云上天城的那个项目,您就放弃了吧,算作你替女儿给瑶瑶赔罪了。”
唐老板好生愣了一会儿。
傅衍之终于松开了耿瑶的脑袋,转而捏着她的手,又替她理了理头发。
“有些决定,还是不要太早做出的好。这次就算了。”
这算是很重的警告了。
唐老板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被当成傅衍之开刀的对象来下手了。
傅衍之就是想说,哪怕私生子回来了,他在傅家的话语权也是不可动摇的——云上天城是傅家集团的项目,傅衍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让两家的合作中止。
这实在是……
“衍之,这么大的决定……”
傅衍之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牵着耿瑶转身走了。
耿瑶走到门口还能听到里面的议论纷纷,比如“下马威”、“婚生子”、“私生子”、“关系不好”之类的话层出不穷。
她突然倒是有些同情傅衍之了。
因为季风驰是男主角,所以他的主角光环让他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无辜私生子夺得了傅家最后的归属权,而傅衍之因为是反派,所以失了家产又失去了爱人,甚至丢了命,从读者的角度来看,季风驰拿的就是爽文剧本。
可是现在耿瑶切切实实地参与进来了——她突然意识到,不管傅衍之到后面有多么作恶多端,傅家本来就应该是他的才对,他是傅先生和傅夫人的婚生子,拥有绝对的继承权。
季风驰后来得到的一切都是从他手里抢走的。
耿瑶知道这样不好,她应该对这个在书中夺走了原主生命的男人提高警惕,而绝不是试图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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